卫家的长辈看好他,也愿意成就这桩婚事。
只是听说他想在孝期里娶她,却是反对的,不管怎么说,这样总有些不合规矩。
她跪在祠堂里,对着母亲的灵位诉说她的决心。后来他也来了。
那段时期乌马族人也与赫连朝廷频起了几次纷争,卫家子弟都不弱,但在仕途上始终争不过那些纯正血统的赫连贵族子弟,这种憋屈感一朝一夕尚能忍耐,长久几代地下来,便令人生起了反叛之心。
而萧家已经在伺机起事了。
她的孝期还有两年,于乱世而言,两年时间实在可以发生太多难料的事qíng了。
何况,母亲的仇还是他拼命帮他们报的。
父亲看到了他们珍惜彼此的决心,在与祖父及家里叔辈们商议过后,便还是答应了他们。
现在想起来,于他们来说,当时这决定几乎等于是孤注一掷。
萧家一旦起兵,萧放便成了反贼,如此卫家定然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他们这是以合家xing命压在了这个少年将军身上。
很快他们订了婚,商定了成亲的日期。
但是为保险起见,他们的婚事对外一概是保密的。就连他回到卫家来,也是秘密进行的。
因此直到后来她嫁到萧家,也没有人拿她孝期出阁的事来为难他还有卫家。
在他准备出发回南边准备婚事的前夕,她又钻进了他房间。
他将她拢在身下,把她疼进了心坎儿里。
关于chuáng帏,那时的她就是图着给他生孩子去的。
她就想早早地怀上他的孩子,然后他就可以放心地去办他的大事。
“我萧放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可生生世世都不要弃我。”
末了,他握紧她的手,在她耳边这样说。
明明跟他比起来,自己才是没用的那个,可她竟然听出来他的忐忑,仿佛忐忑的孩子,在确认自己的归属。
他爱她,这点她确认不疑。
她忍着眼酸,豪气地拍拍他的背:“你放心,日后谁要是敢打你的主意,我就灭了她!”
他笑起来,捏她的耳垂:“怎么灭?放大黑吗?”
那样的甜蜜啊……
那时候,他们俩只要在一起,外头天下乱成了什么样,似乎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一个月后,她被他派来的马车接出了城,以去黔地省亲的名义瞒天过海,嫁去了萧家。
半路上来接她的他,一路牵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只是在下马车前的时候他才缓缓说:“羲儿,我要什么时候才能还你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呀。”
她这样悄没声儿地自卫家出嫁了,按世俗眼光来看,是不光彩的。
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她在乎的,比如他。
她进门之前,他已经主动把事qíng全都跟家里jiāo代过了,并且也因为婚前失检的事挨过了他父亲几鞭子的惩罚。
但她过门后并没有受到半点不好的待遇,公公婆婆以及萧家上下,甚至对于卫家能够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方式来表达他们对萧家的支持,而十分感动。
成亲后那几日,他们无时无刻不在一起。
而十天后,他突然接到北方李锭传来的消息,出发准备起兵去了。
萧家上下进入全面戒备时期。
而就在那十天里,她终于怀上了。
他也很高兴,派人送来一只木雕的小娃娃给她。
某天他又突然派来身边心腹前来送信,让他们即刻收拾细软去屯营。
他们连夜去往屯营,才知道朝廷已经派人往萧家和李家的祖宅下手了。
接连的奔波使她水土不服,呕吐得厉害,也消瘦得厉害。
而他忙于应敌,但凡有空就守在她身边,默默地给她递痰盂,递帕子,然后不厌其烦地喂她吃东西。
夜里她也睡不好,翻来覆去,总是做梦,他时刻保持着轻眠,给她盖被子,安抚她。
她不忍他分心,总是在他不在的时候才放任自己的反应,他在的时候,总是极力克制,表现得很好。
他那么细心,又岂能不知道?
他不忍她辛苦,开始起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他说:“不如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了,好不好?以后打完仗,舒舒服服地了,咱们再生。”
她当然不肯,这是他的孩子啊!而且这是头胎!她受苦归受苦,却无论怎么着也要生下他来的!
她反应激烈,最终他妥协。
她思考了几日,也提出来:“不如我回卫家吧,在这里你总是不能专心。”
他也不肯。“看不到你我更加不专心。这天下我一半是为黎明百姓打的,一半是为你打的。你不在,我有什么意思。”
没几天,他重新给她和家人找了个住处,隐居在营房附近一个小镇上。
他隔三差五地回来,那是相对安定的一段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肚里的孩子也在卯足劲地长,大夫说是个男孩儿,她很高兴。
男孩儿多好,将来可以用兵打仗——不不,用兵护国就好,打仗就不用了!
不管怎么说,男孩子可以代替她帮他,不是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他这么英勇,他的儿子,将来也一定也会很有出息的!
她把他的想法说给他听,他凝眉捉着她的手说道:“傻瓜,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我倒希望是个女孩儿,不会那么淘气,能让你省心些。”
危境之中,qíng人间的每一句话都是刻骨的qíng话。
其实那些年里她所面临过的险境并不少,可是她一点也不害怕。唯一令她害怕的只有在他和孩子面临危险的时候。
城池很快攻下来,但这天夜里,他们突然被官兵包围了。
他的两个叔父带人突围,掩护着她出了城!
在郊外荒山脚下,她等到了他,他披着伤,提着遍布着血污的剑冲到她面前,如同一头极度愤怒的雄狮,红着眼眶,将她按到胸前无声地流泪,然后一言不发地将她抱上马车,彻夜往北上进发。
这天夜里,萧家所有人都被朝廷军杀死了。
他的父亲,在带领家人撤退的时候被乱箭穿胸。朝廷军原是要捉住他们要胁正在攻城的他,是他的母亲下令让全家人自刎。
他面临着最为艰难而且巨大的失败,他要崛起,要求生,就只能选择把她送回卫家。
第551章 谁家新燕啄chūn泥 6
她并不想在那个时候离开他,可是却知道自己的留下只会令他更加施展不开。
由于经验的原因,他们的起事遭到了朝廷倾覆xing的打击,就连一路悄然北上的途中,他们也遭到了伏击。
辗转路过徽州的时候,有五百人之众的敌军将他们包围。
而他们只有包括他在内的三十七个心腹将领——他几乎把身边最得力的人都传来护送她了。
他像被bī到绝地的凶shòu一样不要命地厮杀,满山谷里都充满了他的怒吼声,敌军传来的惨叫声。
这么多的人,就是摆在那里任凭他们刺杀,也累啊!
这一夜山谷里尸横遍野,他们带去的三十六个人,最后只剩下七个。
他背上中了一箭,腿上被划出半尺长的刀口。
但他却没有让她受到一点伤,她和孩子都好好的。
她哭着摇他的肩膀,说不要这个孩子了,不要让他成为他的累赘了!
她放弃了,她不要他这么辛苦!
他背靠在石头上,徒手擦她的眼泪,大手稳稳将她揽在怀里,和血笑着说:“我萧放的妻儿,怎么能因为战争而死?
“我已经为了这个天下赔上几乎整个家了,你应该与我一起,享尽完世间所有的荣华富贵,然后在太平盛世里寿终正寝才是!”
……后来的后来,她每每回想起这句话,都会对世间的誓约感到迷惑。
的确如他所说,她与孩子没有死在那些年的战乱里。
他做到了,他甚至再也没有让他们遭受丁点了不得的危险。
但他仍然把卫家人给屠尽了!
她看不透这个世界,如同她看不透人心。
如果连那些年他为她所做的所说的一切都不能算是爱,她不知道还有什么能称之为爱?
……
最后他们改变路线,从别处绕回了沧州。
他拖着伤,将她安放在远离卫家的沧州西端的一处宅子里,然后作了一番严密布署,使得卫家在三个月后以十足正当的理由搬到了这所宅子的隔壁隐居。
而她则以丧夫寡居的身份在娘家住着,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她的丈夫居然会是南边的萧放。
随同他活下来的那七个人留了下来。他们的家属也陆续地接到了沧州,对外皆称是邻居,在卫家周围,形成了一个防护圈,保护着他们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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