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唯飞快将头一偏,躲开他的碰触,叫苦连天:“陛下不知,这彤史实在是太难做了,阖宫上上下下、几千双眼睛都盯着微臣一人……
微臣日思夜想,殚jīng竭虑,想的都是怎样才能把差事办好,让后宫和谐,雨露均沾,解除陛下的后顾之忧,不让陛下失望,让先帝安心。”
重华瞬间沉了脸:“钟唯唯!”
钟唯唯挺直身体:“在!”
“……虽然明面上韦柔比吕纯多了一天,但实际上陛下会在韦柔月信那天改传吕纯,所以算下来是吕纯比韦柔多了一天……”
重华咬牙切齿地重复她在吕太贵妃面前许下的诺言:“你好大胆子!朕要睡哪个女人,怎么睡,都要听你安排指挥吗?你以为你是谁?”
钟唯唯视死如归:“陛下恕罪,臣知罪了,您是天子,您最大,您要是不乐意,只管吩咐罪臣,罪臣哪怕就是被太后娘娘和吕太贵妃给弄死了,臣也要让您达成所愿,称心如意。”
她假意掏笔:“您不喜欢谁?臣立刻把她的名字划掉。”
重华将手放在她脖子上:“钟唯唯,你信不信朕立时掐死你?”
钟唯唯咽一口口水,惊恐极了:“臣信,不过二师兄,同门相残不大好,人家会说您残bào寡恩的。且,臣若是死了,在这宫中,您再也找不到比臣更真心替您着想、又这么能gān的人啦。”
“你倒是很能为自己贴金。”重华的手指微微用力,钟唯唯脆弱的脉搏在他的手指下顽qiáng跳动,让他想起了从前那些耳鬓厮磨的温qíng岁月。
他忍不住贴近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朕记得,你已经移qíng别恋,宁死也要和朕绝jiāo了的,为何还要为朕真心着想?你的真心在哪里?你有心吗?”
钟唯唯全身僵硬,半点不敢动弹:“陛下,您能离臣远一点吗?”
“不能。”重华看着她变成粉红色的脖子和脸颊,以及皮肤上浮现出来的点点粟粒,恶意地对着她的耳dòngchuī了一口气,语气傲慢又讥讽:
“你不是早就不爱朕了吗?你害羞什么?小师妹,莫非你看到朕做了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所以后悔了?只要你开口,朕也许会看在师父和皇父的面上,给你一个悔过的机会。”
钟唯唯静默片刻,含羞带怯地瞟他一眼,低声道:“承蒙陛下青眼,罪臣不胜感激。但罪臣不敢有所隐瞒,罪臣其实三天没洗澡了。”
重华恼羞成怒,猛地将她一推,冷笑:“你很好。”
钟唯唯诚惶诚恐地拜下去:“陛下谬赞,罪臣实不敢当。您坐拥后宫三千佳丽,实在不该为罪臣这种既长得不好看,xing子又不好,品行更是恶劣不堪的人劳神。”
重华满脸都是浓浓的讽刺:“朕为你劳神?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这宫中随便抓个女人出来都比你更像女人!
算你聪明识趣,没有开口求朕原谅你,不然朕一定狠狠嘲笑你!朕绝对不会原谅你的,你等着瞧!”
钟唯唯茫然道:“那么,请问陛下深夜召臣,是为了何事?”
重华将一叠银票砸到她面前:“你不识数吗?就连朕的银子都敢昧!立刻,马上,把你拖欠的银子补起来!”
钟唯唯一个头两个大,痛苦不堪地把散落的银票捡起来,一张一张地数,一五一十地加:“二千五百一……不对,二千八百二……”
再数一遍,“二千九,啊还是不对……”再数一遍,“怎么又是二千六百四?”
她越数越糊涂,越数头越大,数到双眼发直,两手抽筋也没数清楚到底是多少银子。
重华自她开始数银票起,就怡然自得地躺到榻上欣赏她数钱,她越痛苦,他越欢喜。
☆、25.第25章 新人入宫(5)
钟唯唯满头大汗地数到第十遍,终于数清楚了:
“陛下,少了二百三十五两银子。但是,臣记得之前分明数过好几遍都没有错的,会不会是陛下没注意,掉了几张?要不,您瞧瞧放银票的地方?”
重华斜瞟着她,语气不善:“你是说朕贼喊捉贼,昧了你的银子?”
钟唯唯连忙摇头:“臣不敢,臣只是请陛下看一看而已,要不,臣帮您看?”
重华道:“朕说了没有就没有。看看你这样子,区区三千两银子而已,你数了多少遍?这会儿数不清楚,之前也一定会数错。自己不识数,还敢赖在朕身上。”
钟唯唯叹气:“陛下,臣不过是问一问而已,真是臣弄错了,臣补上就好了,您不用一直这样反复qiáng调您没拿。”
“谁qiáng调了?朕是天子,富有天下,会看得上你这区区几百两银子?”
重华一抬下巴:“朕改主意了。原本只要你上jiāo三千两银子就够了,但你假传圣旨,罔顾朕意,在吕太贵妃面前乱说话,朕要罚你!”
钟唯唯结结巴巴:“臣真的没捞着什么油水,要不然也不会这样零零碎碎的凑了,您若不信,可以让人去臣的屋子里搜查。”
“那些钱本来就是朕的,你不过替朕收着而已。”
重华将一卷书丢到她面前:“把上面画了勾的数术题做完,做不完做不对,不许睡觉。”
钟唯唯犹如五雷轰顶,微张了嘴,惊恐地看向重华,苦苦哀求:“陛下,二师兄,陛下,求求您了,您明知我不识数,您就饶了我吧……”
她从小就是个数学渣,别人三岁就能掰着手指从一数到十,她五岁了还数不清,不是数出九个手指就是数出十一个来。
再大些了,爹娘花了无数心血,才让她勉qiáng可以从一数到一百,再往上就不行了,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她依然如故。
后来突然遭了大难,一夕之间只剩了她和弟弟相依为命,她要讨生活,要照顾弟弟,挣扎着,被bī迫着,竟然也勉qiáng能数到一千以上,能做简单的加减法了。
可是重华不同,再深奥的数术题,到了他手里三下五除二就解得清清慡慡。
为此义父他们经常拿她和重华对比,常常笑得乐不可支。
她年少气盛,被笑得恼羞成怒,重华悄悄握住她的手,温柔低笑:
“不识数算什么?说明我的阿唯天生就是富贵命,不用cao心这些琐碎事。”
她不依,发狠找了一堆数术题,bī着自己做到深夜不肯睡,他给她送宵夜,没收了她的数术书:“有我在呢,不管多难的题我都能解,你瞎cao什么心?”
思及从前,钟唯唯只觉得满心都是苦涩,看着重华得意又享受的样子,求饶的话再说不出来。
他明知她不识数,却偏要为难她,为的不过是享受她的痛苦而已。
就像是当年,他明知她对他已经生死相许,却要背叛伤害她,临了倒打一耙,非得说是她和大师兄对不起他。
她被bī无奈,离开苍山入京城,他不许她走,她非得走,于是又变成了那个贪慕荣华、薄qíng寡义的无耻之辈。
他不许她离开京城回家,qiáng留她在宫中做彤史,不过也还是为了欣赏她的痛苦。
他怎么能欺负人欺负到这个地步?就因为他是皇帝吗?
钟唯唯看着书上的题目,轻轻读出声来:“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她咬着唇,使劲思索解法,义父教过她,大师兄也教过她,重华也教过她,她突然很委屈,微微哽咽:
“把兔子的脚两只绑成一只,当它们全都是jī,jī兔总的脚数就是七十只……那么要比题目里少了二十四只脚……松开一只兔子,多两只脚,再松开一只兔子,又多两只脚,二、二……”
她越来越委屈,越来越难过,越算越算不清,她哭了起来,狠狠擦掉眼泪,笨笨地拿了笔在纸上画,每松开一只兔子,就用笔在纸上点上两点画个圈,眼泪落到纸上晕开去,把她画的记号弄成一团糊涂。
她烦躁地拿了袖子去擦,又将袖子弄成一团糟。
重华收了得意和笑意,沉默地看着钟唯唯。
看她眼泪流了满脸,又将墨汁抹得到处都是,饶是如此,她仍然不肯向他低头,真心实意说一句软话。
他忍不住跳下榻去,粗鲁地抓住她的手:“别做了!”
钟唯唯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和力气,她使劲挥开他的手,流着泪继续在纸上涂抹。
破罐子破摔地想,他想要欣赏她的痛苦,那就让他尽qíng欣赏好了,老娘今天没jīng神穷开心了!
她用力过猛,狠狠一下打在重华脸上。
啪的一声响,重华好一歇才反应过来自己挨了一耳光,不敢置信:“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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