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兄再次隐入yīn影深处,掏出一只特殊的哨子chuī了几声,类似于蝉鸣的声音传出了房间。
有几条隐藏在暗处的人影以迅雷掩耳不及之势纵出,到处搜寻可疑之人,包括那条暗道。
然而什么都没找到。似乎确实只是钟唯唯的一个错觉而已。
钟唯唯碾茶、烧水、热杯,请梁兄饮茶。
“今天没有外人,我请梁兄喝一杯吧,算是感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关照。更是为了前几天,我从芳荼馆里偷偷离开害你受累一事,向你赔礼。”
梁兄悄无声息地走出来,在yīn影里坐下,淡淡地道:“不碍事,陛下因为想要再让属下护卫钟彤史,所以惩罚并不算太严,只是打了属下十板子而已。”
钟唯唯红了脸:“我对不起你,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梁兄没吭声,接过她递来的茶盏,默默喝完,又递茶盏过去,钟唯唯赶紧再给他弄了一杯,这回她特意给他画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在上面。
梁兄怔住,淡淡地道:“您如何知道属下喜欢猫?”
钟唯唯道:“咱们清心殿里养的虎斑猫,最近夜里经常不在又又房里睡觉,有天早上我起来,刚好看到房梁上飘落一根猫毛。”
所以是爱猫的梁兄,趁着夜里没人知道,把虎斑猫抱走了。
梁兄微微一笑:“钟彤史体察入微。不错,属下很喜欢猫,但是身份职务所限,不能养。虎斑猫夜里喜欢到处走动,和属下倒是极好的伴。”
言罢将杯中茶一口饮尽,慡快道:“你一定有事想让属下去做,说罢,只要不是违背陛下的事,都行。”
钟唯唯也不隐瞒:“这都被你给看出来了啊。”
梁兄道:“适才属下观察你许久,发现你一直心神不安,可见是心中有事。挑在这个时候赔礼致歉,自然是有所求。”
钟唯唯怪不好意思的:“请你帮我找个人,就是昨天给我看病那个宋申义,看他在哪里落脚,若已不在京中,又是去了哪里,我要见他。这个事,暂且不要告诉陛下。”
她有些事尚未确定,必须再见宋申义一面,只要有万分之一希望,她都不会放弃。
梁兄道:“属下会安排人去做,但估计要到天黑,或者明天才会有消息。”
钟唯唯知道十三卫不养闲人,忙道:“不急,不急。”
梁兄隐入黑暗之中,扔了一句:“前几天那件事不必放在心上,何爷远道而来,又为你照顾胞弟,于qíng于理,见他一面,当面道谢,都是应该的。”
所以嘛,她当时都是被重华这个不讲理的醋坛子给bī的。
钟唯唯有点高兴,却更惭愧了,小声道:“我和陛下求过qíng,不该怪你,是我在使坏,陛下不听……”
梁兄道:“听了,不然铁定要打三十大板。而且这十板子也打得不重,不然这会儿就不能当差了。”
顿一顿,语重心长:“陛下只是面子上过不去,不然也不会轻轻放过此事。”
钟唯唯道:“我知道的。”所以重华才是她倾心爱着的那个人。
十三卫的人很能gān,傍晚时分,消息就传了进来。
宋申义死了,横尸在京城通往外地的官道附近、一条水沟里,所有的值钱物品被扫dàng一空,看起来像是谋财害命。
他那个药童没有在现场,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活着。
钟唯唯听到这个消息,在窗前一直坐到天黑。所以她是最后一线希望也被掐断了?
就算是京兆府的人破了案,找到凶手,对她来说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怎么办呢?她只能从身边的人查起了。
☆、289.第289章 义绝(1)
司籍司,几个jiāo好的女史一边整理书籍,一边小声传递着消息:“听说了吗?钟家嫡女和钟夫人进京了。”
“听说了,太后娘娘当天就召见了她们母女俩,还安排她们住在天玑阁呢,不过钟大姑娘拒绝了,说是名不正言不顺,不妥当。为此太后娘娘宫里的姑姑还说她们不识抬举呢。”
“陛下也办接风宴了,但是没有请各位娘娘。”
“前两天好像钟彤史的弟弟也来了吧?不过似乎听说钟夫人病了……”
“嘘……要死了你哦,钟夫人哪里病了?生龙活虎地走出宫去的,都没要人扶!”
“我那不是听人家说的吗?”
“钟夫人没病,不过钟彤史倒是真的病了,她和陛下吵架……似乎还被陛下打了,那哭喊声和砸东西的声音都传到殿外去了,好多人都听见了……”
“难怪会称病不出啊,里子面子都丢gān净了,要我也关紧门说自己病了,不出来……”
“太后娘娘宣召,没去,娘娘们去探病,也关着门不许进……”
“啧……叫她骗人……独宠哪有那么容易消受的?”
女史们就好像亲眼目睹似的,幸灾乐祸个没完没了。
“这是要找死么?要死趁早去跳井,别祸害司籍司!”
一根jī毛掸子劈头盖脸地抽下来,司籍孙鹤仪yīn沉着脸,毫不留qíng地往这些女史们身上乱抽乱打。
女史们吓得抱着头“哇哇”怪叫,一边求饶,一边四散逃走。
孙鹤仪大骂着追出去:“打死你们这些不知好歹的坏东西……成天就只知道嚼舌头,道人是非……”
葛湘君从书库最深处走出来,面无表qíng地看着孙鹤仪等人的背影。
书桌上还散落着女史们没有整理好的书籍,葛湘君低下头,小心细致地把那些书籍抚平擦净,再放回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钟唯唯不是因为被陛下揍了才躲起来的吧?
当初陛下那么恨她,也没舍得把她怎么样,又岂会为了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打她?
多半是那一壶加了料的水,起了作用。
也不知道那里面加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会不会追查到自己身上?钟唯唯会不会死?
葛湘君沉思着,又拿起jī毛掸子擦拭书柜上的灰尘。
孙鹤仪进来,看见她一个人在打扫卫生,就走过去和她一起收拾,夸道:“葛典籍,你做得不错。记住了,在这宫里要活得长久,不该自己cao心的事不能cao心,不该自己管的事不能管,切记不能多嘴多事……”
葛湘君垂着眼:“多谢您指点我。我都记在心里了。”
孙鹤仪和她一起做了会儿事,提醒道:“听说陛下有意放一批宫人出去,你……”
葛湘君怔怔的:“我家里已经没人了。”
能把她卖给半老头子做续弦的兄嫂,不认也罢。凭什么要让他们喝她的血,吃她的ròu呢?
至于那位对她温言有加的陈少明公子,已经很久没有入宫了,兴许曾经来过吧,但是以她此刻的身份,是不可能知道的。
他曾经答应过她,带她出宫,领她回家,现在看来,也是不可能的了吧。
就连那个给她药,让她去害钟唯唯的神秘人,也是很久没有出现了。
她好像是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葛湘君垂下眼,滴下两滴大大的眼泪。
孙鹤仪叹息着离开。
葛湘君在地上坐下来,忍不住想起了从前的岁月。
那时她和钱姑姑给先帝做尚寝,钟唯唯作为唯一一名女起居郎官,没有那么多避讳。
常常在无需伺奉先帝的时候,偷跑进她们值守的屋子,问她们要东西吃,要热茶喝,困了还会在她们的榻上打个盹儿。
先帝给了钟唯唯什么难得的赏赐,钟唯唯也会拿去和她们一起分享,冬夜里围炉夜话,烘个红薯烤点板栗什么的,也是自得其乐。
那时她们是多么的简单快乐,为什么后来会变了味呢?
似乎是从重华回来之后,她看到重华的第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他,就连做梦都梦见他。
她活了二十多年,只爱过这样一个男子,而且他还是这后宫的主人,她本来就是他的,她热爱他又有什么错?
错的不过是她和钟唯唯刚好做了好友,不但沾不到光,反而更倒霉。
钟唯唯能容得正大光明争宠的贤妃、萱嫔等人,就是容不得她这个好朋友。
可是陛下根本不会爱自己吧?
若是她忍住了,没有做那几件事,现在肯定还做着葛尚寝,求钟唯唯和陛下说说,想嫁陈少明未必不能。
葛湘君心里一时痛恨,一时快意,一时又难过后悔,伏在地上无声地哭了起来。
一个粗使宫女在外面喊她:“葛典籍,有人找你!快点出来,可耽搁不得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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