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寒云说错一个字,露出半分想对她们姐弟不利的意思,她就能扑上去,借助梁兄的力量,现场格杀寒云。
但是寒云很快平静下来,他将手紧紧握住面前的桌边,坦坦dàngdàng地注视着钟唯唯的眼睛。
低声说道:“这个世上,大致可以分为三种人。一种是恶人,一种是善人,还有一种是普通人。
恶人行恶,善人行善,普通人,因为力量有限,善恶藏在心中,看似庸碌无为,实则等待时机,随时准备一鸣惊人。”
钟唯唯不动声色:“您是哪种人?”
寒云道:“老朽是个有坚持的人。我相信,一个身负重病、jīng神恍惚、为了战胜敌国,可以用暗藏的钢针戳烂双腿、借此提神的大茶师,绝对不会做叛国通敌的事。
更相信,一个为了摘到好茶,可以在山里餐风露宿守一夜,只为摘到清晨最好那一把茶叶的大茶师,绝对不会故意败给对手。
虽千万人唾弃,我仍信他重他爱他。”
寒云说的这个人,就是阿爹。
钟唯唯的心犹如被重锤击过,只差一点,她的热泪就夺眶而出。
但是她的眼泪始终没有流出来,她的眼睛里甚至没有一点泪光。
她从容不迫地微笑着道:“抱歉,下官听不懂寒馆长在说什么。”
寒云失望极了,垂下眼睛,轻声说道:“也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钟彤史的风格很像一位故人,我们很怀念他。”
“是什么人呢?寒馆长成功地引起了下官的好奇心。”
钟唯唯捕捉到了寒云话里的那个“我们”,但她并没有打算深究。
当年的事qíng,扑朔迷离,她坚信阿爹不会叛国通敌,但是如同重华所言,证据确凿。
她入宫之后,也曾借着自己的起居郎身份,偷偷翻阅当年真宗皇帝时期留下的起居注。
却始终没能找到有关这个案子不适当、或是另有隐qíng的蛛丝马迹。
她和钟袤之所以能逃走,只是因为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那是她和钟袤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但是那个人已经死了。
她从没听那位长者提过其他人,所以,除却那位长者,除却方健,在这件事上,她不信任何人,包括寒云。
寒云摇摇头,叹气:“不提也罢,这样也好。当年的事翻出来,不知又要兴起多少血雨腥风。”
二人面对面坐着,沉默很久之后,寒云换了一张笑脸,问钟唯唯:“今天彤史来馆里,是有其他事吧?”
钟唯唯请他把陈少明、南小乔等人请来:“不错,是有一件大事。”
寒云立刻让手下去请陈少明等人过来。
南小乔见到钟唯唯很开心,但是他对又又更感兴趣,总是想捏又又白胖的脸颊:“好可爱。”
又又给了他两个大白眼,警惕地捂着脸躲到青影身后,威胁他:“再敢捏我就揍你,青姑姑可厉害了。”
南小乔冲着又又吐舌头做鬼脸,学又又说话:“不如殿下来捏我啊,我一点都不厉害。”
又又鄙视地给了他一个背影,陈少明叫他:“你几岁?一群人等你一个人。”
他这才意犹未尽地走过去:“钟老大,你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吧。”
钟唯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才写出来的那一份关于茶道的心得体会放在桌上:
“我在宫中,琐事缠身,不能经常出宫与诸位jiāo流茶道技艺。
这是我总结的一点心得体会,希望能对诸位和青云班的孩子有所裨益。”
现场鸦雀无声。
陈少明、南小乔、墨老、huáng新蝉等人全都死死盯着桌上的绢册。
这本绢册太贵重了!
它凝结着钟唯唯所有的心血,在普通人眼里,也许不值一文,但在茶道爱好者眼里,它是稀世奇珍。
在场的人都是钟唯唯的手下败将,不想战胜对手的茶师都不是好茶师。没有人不想要这本绢册。
但是没有人动手。
陈少明身份地位最高,南小乔出身世家、xingqíng开朗颇受欢迎,墨老最有威望,三人都自持身份,不想丢人,端坐如松。
huáng新蝉则是忌惮这三人不敢动手。
于是居然冷了场。
钟唯唯目光一扫,就明白了他们的忌惮。
她笑着把绢册拿起,说道:“没人敢要么?是怕我故意写错了,误导你们?”
陈少明板着脸道:“谁敢这样怀疑,我先废了他!”
墨老摇头:“你不是那样的人。”
huáng新蝉“呵呵”笑着:“钟老大爱开玩笑。”
南小乔跳起来,一把抢过绢册:“没人要就给我,我是想着我年纪最小,得排最后,所以谦让了一下。”
陈少明一拍桌子,扑上去:“我是老二,从大到小,我先看!”
墨老板着脸道:“不像话,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不懂得尊老,给我!”
huáng新蝉一脸可怜相:“你们别弄坏了啊,不然我明天往你们饭里撒沙子!我说到做到的!”
南小乔被压到最下面,几个男人打成一团,那本绢册却始终被高高举起,小心呵护,没人敢硬抢,因为生怕被毁坏。
钟唯唯撑着下颌看笑话:“现在离明年五月的斗茶大会还有十个月。难道你们每天都要这样打闹着làng费时间吗?”
☆、314.第314章 我要守护的人(3)
这本绢册里都是钟唯唯的心得体会,除了会bào露身份的家传技法和秘方没有写进去之外,能写的她都写了。
这样,即便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让郦国的茶道人才培养计划停顿下来。
几个男人不理她,只顾着抢绢册,一心想要先睹为快。
陈少明仗着身高力壮,最终胜出,头发蓬乱地高高举着那本绢册,睥睨众人:“谁还想抢?不服来战!”
墨老胡须被扯掉了十多根,鞋子也掉了,坐在地上生闷气。
南小乔白嫩的脸上两道血槽,气愤地问:“谁gān的?男子汉大丈夫,学娘们儿挠人的脸,羞死了!”
huáng新蝉的衣带被扯断,牢牢揪着衣服:“你们太过分了,当着钟老大的面就敢脱我衣服,着实无礼。”
看来是没人敢和自己抢了。
陈少明满意地把绢册收入怀中:“以后我来保管,咱们每天一起练习。谁敢泄露这本绢册的内容……”
他威严地看向众人,沉声道:“不单陛下会把他千刀万剐,我陈某人也会,用尽所有力量,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再把他万剐千刀。”
墨老等人贪婪地翻看着绢册,就连寒云和又又也被吸引过去了。
钟唯唯独自坐在窗边,含笑看着窗外的凤尾竹。
说起来,这一丛凤尾竹还是阿爹亲手植下的呢,当时只是几株,现在已经快要霸占了这一片庭院。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无论是从前的馆主韩子文,还是现在的寒云,都没有动它们。
从前她来这里,都没有心qíng观看这些凤尾竹,此刻才算是有了些闲qíng雅致。
果然是因为不得不放下,所以反而更放松了吗?
陈少明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来:“三天以后你再来馆里一趟。”
钟唯唯回头:“有事?”
陈少明严肃地道:“我们会把自己关于茶道的领悟写给你。”
钟唯唯刚想说不用了,他已经急急忙忙地道:“就这样定了!我们不占你便宜,你也别想反悔!”
如果这样能更让他们心安的话,也没什么。
钟唯唯微笑着道:“好啊。到时候就算我来不了,也会让人来取,所以你们就算是熬夜,也要赶出来。对了,字迹不能太潦糙啊。”
陈少明立刻伸出手:“成jiāo!”
钟唯唯和他击掌,低声说道:“郦国必胜!”
陈少明深深看她一眼,大声说:“郦国必胜!”
他是浑厚的男中音,huáng新蝉等人原本沉浸在绢册之中,闻声全都回头,再被窗边凝神对视的两个人感染,或高或低地道:“郦国必胜!”
茶之道,此刻已经不只是个人爱好和社会风尚,以及谋生出名的途径,而是家国百姓兴旺的凭仗。
他们身负重任,唯有百折不挠,努力向上,才能不辜负郦国百姓的期盼。
又又被气氛感染,心cháo澎湃,激动不已,下意识地跟着大人,奶声奶气地大声喊道:“郦国必胜!”
声音传到外面,匆忙赶来的重华停下了脚步,他侧着头细听片刻,勾起唇角骄傲地笑了。
他就知道,钟唯唯半道折来芳荼馆,是来煽动鼓舞这些茶师的。
她可真是没有半点闲着的时候,也只有她,才能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家伙这样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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