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蓑衣搂紧她,利落起身,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满足和平静。
他警告地看了小棠一眼,吩咐钟袤:“照顾好小棠,她是你的责任了。”
不等他吩咐,夏栀已经抱紧了包袱,里面装的是钟唯唯的药:“爷您放心,夏栀人在药在。”
何蓑衣点点头,沉默地往外走。
房主夫妻和一个陌生的大汉守在后门处,何蓑衣点点头,房主夫妻便打开门闪身而出,沿着街道分别往两个不同的方向狂奔。
右前方传来一阵低叱声和兵器jiāo击声,何蓑衣毫不犹豫地背起钟唯唯往左边掠去。
陌生大汉一把捞起小棠扛在肩上,钟袤等人紧随其后,疯狂地在漆黑的街道上奔跑。
钟唯唯被颠得难受,只能紧紧抓紧何蓑衣的胳膊,不敢出声,就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何蓑衣察觉到她不舒服,低声说道:“你忍一忍,就在前面了。”
转过一个街口,陌生大汉突然停下来,轻轻推开一道门。
众人紧随其后,闪身而入。
刚把门关紧,就听一阵低不可闻的脚步声自远而来,停在了门前。
哪怕是隔着门板,钟唯唯也能感受到那种浓浓的窥探之意。
她紧张地抱住了何蓑衣的胳膊,何蓑衣轻抚了她的手背一下,示意她不要害怕。
突然,门被重重地敲响,来人大声喊道:“开门!开门!巡捕巡夜,追拿贼人!”
薄薄的门板不堪重荷,仿佛随时都可能被推倒。
钟唯唯听见自己的心激烈地跳动着,何蓑衣却照旧地平静,他拉了壮汉和钟袤一把,闪身往后,藏在yīn影里。
“谁呀……”
苍老的声音自院落深处响起,一盏昏huáng的灯笼伴随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汉缓缓而来,视而不见地从钟唯唯等人身边经过,坦然去取门闩。
钟唯唯qíng不自禁咬住了嘴唇,她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了。
追他们的人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冲进门来,再把他们抓住,带走,或是砍死。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qíng发生了。
门闩才落,老汉就凄厉地嚎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
从街道的另一边,杂乱的脚步声匆忙而来。
比之刚才那些人轻巧的脚步声完全不同,随之而来的是灯光和刀剑出鞘的声音,以及响亮的警告声:“贼人休逃……”
这才是真正的巡捕,或者是巡夜的士兵。
何蓑衣背着钟唯唯,轻巧地往后面掠去。
一个苍老的婆子站在黑暗里,领着众人走进房间,推开一道门,示意他们进去。
门口的刀剑撞击声越来越远,钟唯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只知道何蓑衣走进那道门之后就一直都在走,不停地走。
她担心钟袤和小棠,忍不住出声叫他们:“阿袤,小棠。”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又安静下来,听之任之,由着何蓑衣一直往前。
不知过了多久,何蓑衣终于停下来,轻轻推开了一道门。
黯淡的星光出现在头顶,空气冷冽清新,有狗在狂吠,远方有半边天微红。
何蓑衣把钟唯唯放下来,靠着墙喘气。
钟唯唯摸出一块帕子递给他擦汗,注视着微红的天空,低声道:“似乎是失火了。”
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觉得失火的就是她们住过或是走过的地方。
同时也觉得有点奇怪,大师兄的力量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何蓑衣没有回答她的话,也没接她的帕子,而是安静地靠在墙边,低低喘气。
反倒是那个陌生壮汉粗声粗气地道:“何公子,你说过这次帮了你的忙,以后俺家老爷欠你的qíng就一笔勾销了的。”
☆、356.第356章 忘了他(2)
何蓑衣淡淡地道:“说过的话自然算数。但你还得送我们到地头。”
壮汉道:“只要你记得就好,咱们这次损失不小,也抵得住欠你的一条人命了。”
“嗯。”何蓑衣和钟唯唯介绍壮汉:“大雁帮的董坛主董宣,大雁帮总舵主的侄儿,整个大雁河的漕运都是他们家负责。”
再和董宣介绍钟唯唯:“我师妹,姓禾,禾苗的禾。”
董宣和钟唯唯打招呼:“禾小妹,幸会幸会。”
“给董坛主添麻烦了。”钟唯唯扬起笑脸,给董宣行礼。
心里却在嘀咕,禾苗的禾,那啥不是“秋”字的一半吗?
大师兄这是都知道了?她看向何蓑衣,却见何蓑衣靠在墙上,半垂着眼静静地看着她。
黯淡的星光下,他的脸和目光藏在暗影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神秘气息。
钟唯唯莫名心口一跳,不想再与何蓑衣对视。
何蓑衣立刻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收回目光,淡然道:“天快亮了,有劳董坛主安排。”
董宣道:“往前面去休息会儿,天亮时有人送货出城,咱们跟车出去。”
“好。”何蓑衣回头看向小棠和钟袤等人:“都还好吧?”
“好。”钟袤也在喘气,但是眼睛亮亮的,“再来几趟我也没有问题。”
他走近钟唯唯,小声说:“姐,我一直在跟着大师兄学本领,会越来越qiáng的。”
钟唯唯欣慰地拍拍他的肩头:“我知道。”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走过来,和董宣低声寒暄,再领了他们去休息。
钟唯唯和小棠分到一间房,陈设简单朴素,也谈不上gān净。
小棠要脱自己的外衣铺垫在chuáng上:“姑娘睡在我的衣服上吧。”
钟唯唯摇头:“这是什么时候,穷讲究什么。你也累了,抓紧时间休息吧。”
二人合衣躺下,钟唯唯半梦半醒之间,恍惚觉得有人站在chuáng前注视着她。
想要睁眼,眼皮却十分沉重,根本没有办法睁开,只能听之任之。
过了一会儿,被注视感骤然消失,哪怕就是在昏睡中,她也觉得轻松了很多。
她恍惚听见门口有人小声说话:“听说那个人,要来昌连巡视军务……”
那个人,肯定是重华无疑了,他多半是为了她而来。
钟唯唯拼命想要听清楚后面的话,却怎么都听不清楚,她急得使劲挣扎,从chuáng上滚落下去。
“嘭”的一声响,痛得她轻叫出声,人也从那种奇怪的混沌中清醒过来。
门被人用力推开,何蓑衣大步进来,把她扶起,皱着眉头道:“怎么回事?”
语气里隐含怒气,是冲着小棠嚷嚷的。
小棠内疚地跳下chuáng,想去接过钟唯唯。
何蓑衣一让,不许她碰钟唯唯,低声道:“把她jiāo给你照顾,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小棠咬着嘴唇,眼里含了泪水,哽咽着道:“我,我不是,我太累了,睡着了……”
钟唯唯连忙低声道:“不关她的事,我是做了噩梦,想醒过来,但是怎么也醒不来。
听见有人在门口说话,就想叫人来帮忙,不知怎么的,就滚下chuáng来了。”
何蓑衣叹口气,扶她坐下:“昨晚被吓着了吧。”
钟唯唯摇头:“还好。”
她心里一直记着重华要来这里,忍不住问出了声:“我好像听说他要来。”
“的确。”何蓑衣一笑,打发小棠出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钟唯唯直觉他的话题和重华有关,乖乖道:“师兄请说。”
何蓑衣沉声道:“你这些日子的坐立不安我都看在眼里,说是要走,其实一直都舍不得、放不下他。
之所以睡不好,也是因为牵挂他,若我没有猜错,你做梦都在梦见他吧?”
这没什么好否认的,钟唯唯坦然道:“是。”
“既然这样放不下他,不如我送你回去?”
何蓑衣蹲到她面前,微仰了头,温柔地注视着她:“回去后,qíng况未必会比现在更差,至少不会颠沛流离,不用担惊受怕。
他是帝王,有无上的权力,他可以给你天底下最好的享受,最jīng心的治疗。
你还可以天天都看见他,和他长相陪伴,再不用牵肠挂肚,日思夜想。”
钟唯唯恍然出神,许久才轻轻摇头:“不要,我不想他看到我形销骨立,缠绵病榻,就连排泄方便都不能自主的样子。
我也不要成为他的累赘,不想要他看我死在他面前,而他却无能为力,宁愿他恨我,也比绝望的要好。”
何蓑衣垂下眼,有些嘲讽地微微勾起唇角。
因为爱,所以离开;因为不爱,所以选择与他相伴。而他竟然甘之若饴,觉得这样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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