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唯拍拍他的肩:“屋子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这里有,芳茗馆那边也有,都是向阳通风的好屋子,你就安心养着吧。只是这里始终赶不上京城繁华,物力有限,要多多忍耐。”
一个姓苗的姑姑笑道:“您还不知道,陛下问我们可愿意来这里伺候您,我们几个都说肯,他就把咱们的品级和俸禄都提了两等,还另外赏了棺材本养老钱。这都是托您的福,咱们欢喜还来不及,哪里用得着忍耐?是吧?”
其他人都笑起来,七嘴八舌说这里好,轻松自在,再苦再累都是心甘qíng愿的。
看到熟人,钟唯唯觉得格外亲切,拉拉这个姑姑的手,再和其他管事宦官说几句话,高兴得眼睛亮晶晶的。
再想一想远在京城的重华,心里又酸酸的。
赵宏图知道她的心事,递了信过去:“陛下给您的信,他和皇长子一切安好,让您勿念。另有一封是皇长子给您的,原本不敢让他知道,悄悄走的,谁知他又使人追上来……”
钟唯唯将信紧紧攥在手中,恨不得立时回去看信。
苗姑姑笑起来:“好了,好了,夜深了,彤史回去休息,咱们规整规整,也歇下了,明日还有好多事qíng要做呢。”
众人一齐把钟唯唯送出去,小声说笑着,欢快又自在。
当着众人的面,钟唯唯先还保持端庄和矜持,转过弯,确信没人看得见了,便拎着裙子飞快往回跑。
一口气跑回屋里,先把胭脂等人赶出去,把门窗关紧,把灯挑亮,才拿出信来。
舍不得撕烂信封,拿了银刀小心翼翼地拆开,再将信纸抽出来,放在桌上仔细捋平,这才认真地读信。
先是觉得重华的字写得真好看,然后就是觉得他真会说话,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她的心里去,知道她的想法和担忧,知道怎么安慰她。
他絮絮叨叨的说,冬天要到了,担心她的寒腿,担心她没有衣服穿,穷乡僻壤的,没什么好东西可以吃,所以给她带了很多吃的用的。
又嫌弃这里是乡野之地,不管房子还是家具陈设,以及人,都是呆笨的,所以他把她往常用惯的东西都让赵宏图和钱姑姑一起带来。
派来的人也是她平时喜欢并用惯的,有这些人陪着她,他勉qiáng也算安心了。
到最后,他开始骂她,问她为什么不回他的信,偶尔回了也只寥寥数语,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骂她是个小没良心的,心真狠。然后又威胁她,让她当心,等他有朝一日过来,要把她怎么怎么样云云。
钟唯唯把信纸贴在脸上,唇角上扬,眼里带泪。她家的陛下,是真的把能给她的全都给她了。
她铺设了纸笔,准备给他写回信,但是研好墨以后,她却一个字都没写下去,能说什么呢?
宫里发生的事qíng她都知道了,重华这个皇帝做得如鱼得水,最大的烦恼在于她,最大的拖累也在于她。
她在努力不让自己成为他的拖累,而是助力,所以这样努力地营建西京,筹办茶道jiāo流会。
可是,诚如护国大长公主所言,重华想要坐稳帝位,想要郦国安宁不生内乱,他必须多有几个除了又又之外的皇位继承人。
钟唯唯把重华的信收起来,压进妆盒最深处,拆开另一封信细看。
信是又又写的,小家伙已经认识了好多字,笔触虽然稚嫩,也是童言童语,却让人看着就觉得心qíng愉快。
他说宫里新做了几种很好吃的点心和糖,钱姑姑管着不给他多吃,每次给的都不多。
他知道有人要来九君山,千方百计才给她省了一点,藏在枕头下面,第二天总是不见了。
青姑姑说,是被老鼠jīng偷走了,他抱了虎斑猫一起睡,想让小猫抓住老鼠jīng,但是老鼠jīng没抓到,抓住一只青姑姑!
原来他藏在枕头下的糖是被青姑姑给悄悄拿走了!
青姑姑怕他夜里偷吃,把牙吃坏了,所以青姑姑这只老鼠jīng,真是心地善良,他将来一定要对青姑姑这只老鼠jīng好。
他托钱姑姑给她带了两匣子那种好吃的糖和点心,若是她吃了好,写信去说,他立刻让人给她送来,但是她得答应他,别在睡觉前偷吃,以免坏了牙齿。
钟唯唯眼泪都笑出来,真是没见过这样可爱讨喜的孩子。
☆、482.第482章 重华的托付
赵宏图带来了二十多车东西,上百个人,有男有女,都是jīng挑细选过的,面容端正,xingqíng温和,十分jīnggān。
把人集齐之后,赵宏图毕恭毕敬地跪在钟唯唯面前,把名册和一方“芳茗主人”的金印jiāo给她。
朗声道:“陛下有旨,此后,名册上所有人等之生死来去,及芳茗馆所有事务,全由钟彤史总理决定,违者无赦!”
宫人们一齐匍匐在钟唯唯脚下,齐声向她问安表忠心。
钟唯唯神qíng凝重地接过了名册和金印,转身对着京城所在的方向,三拜九叩,行君臣大礼。
从此以后,芳茗馆、未来的西京城,都将在她的手里发扬光大。
她会竭尽所能,助重华成就这一番事业,让郦国中兴,百姓安居乐业。
许翰远远看着,微笑着让副将送了一份礼:“就说是我恭贺芳茗主人乔迁之喜。”
礼盒被送到钟唯唯面前,她打开了看,装的是薄薄一本绢册和一方寿山石印,石印上只有两个篆字“之印”,绢册上则写着之一等人的本名、来历、专长。
所以许翰是真正把这只卫队jiāo付给她了,钟唯唯心cháo澎湃,觉得肩上的担子非常之重。
她对着许翰,遥遥一礼,深拜,不言“谢”字,只因一个“谢”字不够分量。
许翰微笑还礼,转过身,潇洒离开。
茶师们所居的院子里,以huáng新蝉为首的茶师和青云班的孩子们都聚集在院中,竖着耳朵听远处传来的动静。
每个人的脸上都闪耀着欣喜和激动,他们小声议论着:“以后不叫钟彤史了吗?”
“要叫芳茗主人?馆主?还是钟姑娘?”
“馆主吧?”
“是不是我们都要听钟彤史的?”
“大概是吧……”
陈俊卿躺在chuáng上,静听远处传来的浩浩声势,神色颓败,一脸死气。
陈少明端着药碗推门而入,沉声道:“父亲还不明白吗?”
陈俊卿看到他就来气,躺下去拉起被子盖住头,不理。
陈少明叹一口气,在他chuáng边坐下,低声道:“父亲,陛下给您留面子,是看在您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并不是他好糊弄。
我前些日子和钟唯唯讨论茶道,发现她又jīng进了,你我父子都不是她的对手,这个大司茶迟早都会是她的。与其灰头土脸被赶下去,不如自觉一点,主动告老告病吧。”
“不孝子!你是被她的色相迷晕了吧?”
陈俊卿勃然大怒,翻身坐起,抓起药碗砸到陈少明身上,厉声道:“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看父亲才是鬼迷心窍,这种话都敢随便出口。”
陈少明怒气上涌,忍了又忍,弯腰捡起碎碗,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外,就见何蓑衣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也不知站了多久,有没有把父子俩刚才的对话听了去。
于是吓了一跳,十分不自在地道:“何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人来说一声,我也好到门口去迎接你。”
何蓑衣淡淡地道:“抱歉,阿唯听说大司茶卧病,有心来探病,却又担心打扰大司茶,便托我来看看。本该使人通传,奈何门外无人,故而擅自闯入,是失礼了,还请恕罪。”
陈少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自从那两个属官被抓走之后,各种谣言喧嚣而上,众人看向他父子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陈俊卿心qíng不好,脾气就更不好,一连发作了几个人,大家便都怕了他,千方百计躲着,轻易不往跟前凑。
今天是钟唯唯的大日子,大家都跑去看热闹或是凑热闹了,没人通传,怠慢了也是有的。
何蓑衣见他尴尬,便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我有一事相托,还请省之找个安静的地方。”
陈少明此刻最怕何蓑衣非得要见陈俊卿,闻言长舒一口气:“到我房间里去说吧。”
何蓑衣在陈少明房里留了约有一个时辰才告辞离开,夏栀站在院门外翘首相待,见他来了就急急忙忙迎上去,小声道:“赵宏图来了。”
何蓑衣沉默了一下,信步入内:“赵总管,别来无恙。”
赵宏图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别数月,何爷风采更胜从前啊。”
何蓑衣笑笑,洗手奉茶,开门见山:“是陛下让你来的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意千重 古代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