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唯呻吟出声,有人用湿帕子擦她的额头,锲而不舍地一直喊她的名字:“钟唯唯,钟唯唯,你醒醒,你是在做噩梦,那不是真的……”
钟唯唯知道自己在做噩梦,但那是真实的噩梦,并不是她臆想出来的。
她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却觉得眼皮非常沉重,怎么也睁不开眼。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魇住了,希望身旁的人能把她推醒。
她使劲抓住身边的人,一声一声地喊:“帮帮我,帮帮我,我不要梦见这个,比死还要难受。”
有人握住她的手,低声温柔安慰:“没有人敢欺负你,没有人敢动你,谁敢动你我杀了他……”
额头上一阵冰凉,舒服得浸入心脾,那双握住她的手温暖熟悉,给人以安心的力量,钟唯唯终于安稳下来。
重华沉默地注视着钟唯唯,高烧已退,她的脸又青又白,哪怕就是睡梦里,两条秀气的眉毛也是紧紧蹙着,看上去心事重重。
她到底梦见了什么呢?为什么会说比死还要难受?
☆、73.第73章 龙凤茶(6)
赵宏图低声劝道:“陛下,您连着三天没睡觉了,再这样下去不得了。钟彤史已经退烧,明早一定会醒,不如您先去睡一觉,明早再过来看她?”
重华垂眸看向钟唯唯的手,她的手生得纤巧jīng致,骨ròu匀称,十分美丽。
但此刻,这双手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全都是她制茶留下的。
在苍山时,她和他一起制茶,每每总是躲懒支使他去做力气活儿,偶尔手上起个小水泡,便要撒娇许久,把手送到他口边,要他chuī,要他揉。
但是这一次,她从始至终没有对他叫过一声苦,还千方百计想要把他撵走。
是因为不爱了,所以就连叫苦都不屑了吧,多看一眼都觉得是负担。
重华拿了银针,将钟唯唯手上的水泡一一挑破,再涂了清凉消炎的药膏,替她包扎好,起身走了出去。
添福跪在门边,一脸的惶恐和不敢置信。
重华淡淡瞥她一眼,再给赵宏图一个眼色,先行离去。
赵宏图蹲下去,低声吩咐添福:“进宫这么久,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嬷嬷都教过了吧?”
添福用两只手使劲捂住嘴,瞪大眼睛拼命点头:“嗯,嗯,不说,不说,奴婢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赵宏图很满意:“前途远大。”
钟唯唯是被葛湘君的哭声吵醒的,她无奈地叹气:“我且死不了,你哭得这样大声,也不怕给人听见了找你麻烦。”
“你总算醒了。”
葛湘君破涕为笑,擦去眼泪,接了药碗喂她吃药:“你病得可吓人了,你知道吗?”
钟唯唯动一动手脚,又酸又痛,便道:“是发热了吧。”
葛湘君骂她:“制茶不过是平时消遣的雅事而已,像你这样把自己弄得大病一场的也是少见了。
幸亏是诊疗及时,不然拖重了病qíng,别人就有借口把你赶出去了。”
钟唯唯嫌她一勺一勺地喂太麻烦,索xing接过来一口饮尽,苦得眉眼皱成一团:
“我又不是第一次制茶,像这样还是第一次。我知道了,一定是我冷馒头薄稀粥的吃多了,所以身才会变差,真是的,我本来身体就不好……”
葛湘君失笑:“得了,以后我把我那份ròu分一半给你。”
添福兴冲冲跑进来:“彤史,窦尚仪和朱尚仪她们来瞧您呢,带了好多好吃的来。”
尚仪局的一群女官进来,纷纷嘘寒问暖。
葛湘君倒水斟茶,忙里忙外,十分热qíng周到。
朱玉笑道:“都说你们俩好,今天可算是见着了,不如拜了姐妹吧。”
“好啊。”钟唯唯倒是无所谓,反正只要葛湘君真心对她好,她照样真心对葛湘君好就是了。
葛湘君笑一笑,虚虚一指她:“你傻啊,人家随便逗你玩玩你就当真了。忘了宫规啦?
清心殿中,尚寝、尚食都不得私下结jiāo他人,你我二人平时多说几句话没什么,真要做了gān姐妹,就该倒霉了。”
朱玉脸上挂不住,随便找个借口走了,尚仪局的人不好久留,嘻嘻哈哈全都走了。
葛湘君十分尴尬:“小钟,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见不得她们欺负你心善心软,总想挖坑给你跳。”
“你说的是事实。”钟唯唯本来奇怪她这样圆熟的人怎会这样。
但听她这样说,似乎也没什么好计较的:“估计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你放心好了,我再怎么笨,也好生生地活到了现在。”
“也是,是我这些日子遇到的事太多,行事有点过激。”
葛湘君默默坐了片刻,起身qiáng颜欢笑:“钱姑姑要来,我得把她的屋子收拾好,我先走了,你好好养病,有事就让人过来叫我。”
钟唯唯本来就病着,也没jīng神留她,由着她去了。
屋里终于清净下来,添福拿了帕子打扫卫生,时不时地偷看钟唯唯一眼,眼里满是敬佩和羡慕。
钟唯唯被她看得好笑:“你想gān嘛?”
添福拧着帕子,害羞地笑:“不想gān嘛,就是觉得彤史真是了不起,又会制茶,又会烹茶,分茶还分得那么好,难怪陛下这样……”
恍觉失口,就掩饰地补了一句:“难怪陛下要让您制茶。”
“哦。”钟唯唯仰面躺在chuáng上,想的都是梦里所见的旧事。
重华的老qíng人就要入宫了,她这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突然想起高烧糊涂时照顾安慰她的那个人,就问添福:“我之前烧得糊涂了,又总是做噩梦,十分难受,幸亏有人照顾我安慰我,那是谁?”
添福眨巴着眼睛,微张着口,像傻狍子似的:“没有啊,除了太医、我、葛尚寝之外,就没有人过来了。
昨夜守您的人是我,给您挑破水泡又上药包扎的也是我,我做得很好吧?”
钟唯唯低头看向手上的白纱布,收尾收得gān净又漂亮,就连纱布末端都被藏了起来。
这是重华的手法,她默默垂下眼,把脸转开,不想再多看纱布一眼。
她轻声告诉添福,也是轻声告诉自己:“他是怕我的手坏掉,以后制不出茶,会影响分茶。”
添福傻傻听不懂:“什么?彤史您说什么?您手上只是些水泡啦,一两天就会好了,不会坏掉,也不会影响您制茶分茶的。”
钟唯唯简直不想和添福说话了:“去,去,弄点吃的来,我饿死了。”
大约是重华听到了她的抱怨,钟唯唯再也没看见馒头和稀饭的踪影。
她当然也没有去分葛湘君的ròu菜吃,因为她的饭菜足够她吃了,不起眼,但是味美jīng致,和大厨房供给女官们的食物完全不一样。
“钟彤史前几天制出的茶饼非常好,陛下很喜欢,御笔亲书,龙凤茶。这是陛下给您的恩赏,希望您能早些养好身体,多制好茶。”
赵宏图说得义正辞严,让人无法反驳。
钟唯唯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龙凤茶,龙凤茶,重华到底想要怎么样?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钟唯唯整整养了七八天才好。
等到她终于可以上值,院子里的树叶已经开始变huáng。
☆、74.第74章 龙凤茶(7)
重华坐在灯下看书,玄色绣金的帝王袍服看上去又冷又硬。
钟唯唯看着那件龙袍,突然有点替他担心,一直穿着这样的衣服,会不会觉得硌人不舒服?
重华察觉到她的注视,便放了书,抬眼看她:“病好了?”
钟唯唯低头行礼:“回陛下的话,微臣好了。多谢陛下赐药,臣铭感五内……”
“不要说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大约是因为那个女人就要来了,重华的眉眼间少了以往的冷硬,就连对待她的态度也要温和了许多:“不是说过要尽弃前嫌,好好做君臣,做同门的吗?”
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你老人家不是又翻脸了吗?
钟唯唯不敢当面揭露他,索xing傻笑:“是啊,是啊,陛下说过要把后背jiāo给臣的。”
重华也笑:“朕试过你制的新茶了,很不错,但是差梅询所制的茶还差那么一点点。
不过也许是朕烹制的技法不够好,也许你亲自cao作,茶味会更好。”
钟唯唯被他勾起了兴趣:“陛下手里有梅询所制的茶?”
得到肯定之后,忍不住赞了一声:“您可真有办法,当年先帝想了许多法子都没能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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