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青云抬了抬眼,似乎来了兴趣,“不知尊师是……”
“玉灵山,南无涯。”叶晔弯了弯嘴角,轻轻吐出这几个字。
立着的穆青云显然一愣,拍了拍他的肩道:“果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南无涯何时有这么一个弟子,他时常呆在宫中,自然是不晓得的。但南无涯此人不论是在江湖还是朝堂上,还是十分出名的。
当年清平门南无涯与织天阁曲千靥的一战,惊动了江湖上的各大门派,各地仁人义士赶着驴车也要亲自来到永宁去瞧,彼时的穆青云还是个郁郁不得志考了许久都未曾考上的穷秀才。
一转眼多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清平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织天阁也在众门派的围攻之下渐渐分崩离析,原本在江湖上势力最大的正邪两派,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经此一役,南无涯隐于玉灵山,曲千靥藏于毒仙谷,两人自那时起,谁也未曾见过谁。
也正是从那时起,众人渐渐忘了这两个曾经在江湖上能够呼风唤雨的角色。
“只是不知,六殿下现下qíng况如何?”穆青云对江湖上的事qíng没有太多了解,他一个书生,对那些打打杀杀的也不感兴趣,故而只是问了叶晔一些凤瓴的qíng况。
叶晔挺直了胸膛,刚想说“有老子在,保证他死不了”时,忽而反应过来自己对面站着的是丞相,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官。忙轻咳了两声以掩饰尴尬,文绉绉地回答道:“六殿下伤及经脉,贫道已经及时给他服下了护心丸,现下应当没什么大碍,只是要注意静心休养,切莫要食辛辣之物。”
两人你来我往,不过是客套几句,言语间穆青云觉得面前这个年轻道长医术卓绝,且对五行八卦也是颇有研究,深觉此人对朝廷有大用处,几番抛出橄榄枝流露出想招他进宫之意,也不知那人是没听懂还是太蠢怎的,直接无视了,只说自己还有重要的事qíng去办,怕是要负了丞相大人的美意。
大概江湖人脾气都怪,见人家执意要走,穆青云也不好qiáng留,只能扯着笑眼睁睁地瞧见叶晔离开王府。
一脚方跨出府门的叶晔登时舒了口气,方才穆青云开出的条件可真够诱人,他差些便坚持不下去了。
不过,作为一个主角,怎么能为这些小名小利止步?老子来这儿是拯救世界的。
叶晔喜滋滋地想着。
然而谁都没有把凤瓴脖颈上的三道指甲印当回事,包括叶晔。
*
端午将至,皇帝陛下又瞧着折子发愁。
丞相大人离京快一个月了,从前的端午都是丞相大人亲自安排的,现下没了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发愁的皇帝陛下看了一眼正在欣赏自己腰间大刀的云君成,内心苦笑一声,让他办端午,还不得在宫中搭起个比武台来……
不想费脑子的皇帝陛下大笔一挥,“今年端午,便从简吧。”
“陛下,可是国库资金不足?”正在欣赏大刀的云君成忽而抬头,追问道。
从前端午,各地的王爷可都是要按时回到云扬来的,这样一来,场子是必须得摆的,今年怎么就从简了?
皇帝陛下捏着láng毫的手一用力,身旁站着的太监总管生怕那支新换的láng毫被他捏断,忙冲着云君成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端午嘛,本就应当在外头好生玩玩,让他们在封地上好生同百姓们相处一下也算件好事,能回来的便回来,不能回来便罢了。”一想到自己那个从未在端午回来过的七儿子,皇帝陛下就觉得脑壳疼。
本朝的皇子在十四岁时便能封王,不过封王后有两个选择——一是留在京城,赐府邸一座,二是去别处,赐封地一处。
府邸和封地比起来,哪个大?肯定是封地啊,有房有车有百姓,开心的时候还能开个养jī场。当然,封地是那些没什么野心的皇子的选择,因为一旦离开了京城,就等于离开了权利中心,相当于自己放弃了争夺皇位的机会。
当初凤珏也想离开云扬,但皇帝陛下不允许,说他自小没了母妃,去封地没人照顾,不如先在云扬呆几年,等加冠再离开。
这一住便当真住到了加冠,皇帝陛下却早已将当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他不提,凤珏也没敢问,总不能每天起chuáng都跑到皇帝陛下面前问一句:“老爹,我啥时候能离家出走”吧?
听闻皇帝陛下意见的朝臣们纷纷点头,将脑袋藏在象牙笏后头,一齐拍马屁道:“陛下英明。”
皇帝陛下摆摆手,放下手中的折子,“那便这么办,除这一条外,其他东西都照旧例准备,吩咐下去吧。”
好容易解决了个大事,皇帝陛下决定回寝宫睡一觉。
哎,当皇帝真累,别家过节都是欢欢喜喜的,他家过节却要因为筹备的问题愁容满面。
☆、第104章 以bào制bào,给你一刀
凤瓴在府中修养了不过几日,便接到了端午陛下让各个王爷回京的消息。
尽管皇帝陛下并未qiáng制所有王爷必须回京,凤瓴也能借着自己受伤的理由在永宁多呆一段时间,但他仍旧是吩咐了下人替他准备马车。
从前在宫中放置的一些书画封王时因为东西太多没有拿来,这些年又时常在外游学忘了此事,此次正巧是个机会。
尽管下人们好说歹说,劝道:“叶道长说了,六殿下的伤得静心休养好一段时间。”但凤瓴仍旧十分执拗,他怕派几个下人回京替他拿不仅不能带回他想要的书画,还会毁掉一些珍贵的物品。
于是,修养不到五天的凤瓴,乘着马车踏上了回京的路。
那日烈日炎炎,虽是四月末,骄阳却格外灼热。反正距离端午还有好几日,云扬距离永宁又不远,凤瓴不着急赶路,瞧着车夫累了,便掀了轿帘道:“在此处稍作歇息吧,我瞧不远处有个茶棚,你同他们去那里喝口茶润润喉再走。”说罢,凤瓴瞧了瞧站在烈日之下的两个小厮。
他在外头游dàng惯了,出门一向只带一个车夫和两个小厮,此次回京也不例外。
车夫接了凤瓴递来的几块儿碎银,忙点头哈腰地谢道:“多谢六殿下。”
还未等三人的身影走远、凤瓴掀开的轿帘放下,便听糙丛之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原本有些偏僻的道路中央登时窜出三四个彪形大汉,手中都举着明晃晃的大刀,正凶神恶煞地瞧着眼前轿中的凤瓴。
凤瓴抬起的胳膊一顿,不语。
车夫与两个小厮又从半道上折返过来,护在凤瓴的身前,不知这几个大汉想做什么。
为首的大汉晃了晃手中的刀,那刀片在阳光下发出刺眼的qiáng光,一开口,气镇山河:“若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来这儿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凤瓴眉毛一挑,解开了腰间的钱袋递给小厮,小厮哆哆嗦嗦地又递给了那领头大汉。
本以为钱袋里头会有许多钱的大汉在打开钱袋后登时怒了,一甩手中大刀,刀尖直指凤瓴,“我瞧你小子穿的这般光鲜亮丽,钱袋里头却只有几块碎银,你当我们兄弟是乞丐呢!”
嘴里虽这般说着,那大汉却扔了钱袋,将里头的碎银尽数揽入怀中。
凤瓴没有带许多银两的习惯,他在路上也不会花多少钱,几块碎银,足够他吃一顿饭。
瞧着对面一群人无礼的样子,凤瓴并不恼,耐心道:“在下出门太急,实在是没有带什么银两……”
“起开!”大汉一把薅住小厮的衣领,将他们赶至别处,眼见着那刀便要架在凤瓴脖子上头,他却只将凤瓴朝一旁推了推,自己坐在轿中也不知在翻找着什么。
“呸,你们文人就这么酸里酸气的,出门在外不带银两,书画倒是带了不少。”大汉扯了扯手中的画,一副极具意境的水墨画瞬间“刺啦”一声被他毁了。
一想到那里头还有一副云瓷宁题字的画,凤瓴忙道:“好汉手下留qíng,这些个画是在下的拙作,卖不了多少钱,但对于在下来说,却是千金之宝,还请好汉将它们还给在下……”
“还?那你拿银两来换,一张一千两吧,拿不出我便撕一张,你看,我先撕哪一张好?”大汉展开了手中的几幅画,在瞧见云瓷宁的字迹时两道粗眉明显一抖,“奶奶的,你们文人的审美真够奇特,这他娘的狗爬字你还能当个宝贝似的收藏起来,老子连撕都懒得撕。”说罢,手中的那副画卷便被他无qíng地丢在了地上。
方才将心提在嗓子眼儿处的凤瓴瞬间舒了口气。
字丑点儿还是有好处的。
觉察到方才还十分紧张的凤瓴瞬间变得无所谓了,大汉以为他破罐子破摔,索xing扔了手里头的其他画卷,也不想跟他废话,一提刀吼道:“兄弟们,给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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