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一点头,眼眶微热:“嗯,师父,我还活着。”
“怎么回事……”武安侯惊喜过后,疑问又回到了他心头。他皱眉:“你为什么还活着?你又怎么变成了女人?”
秦珩仰头看一眼皇兄,见他冲略一颔首,她这才慢悠悠道:“此事说来话长。我本来就是女子,三岁上被人假作男子,冒充孪生兄长。后来年纪大了,怕瞒不住事发,就有了荆棘崖一事……”
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武安侯却越听越惊:三岁被人给扮成了男子,一扮就是十多年,后又借机假死……
“三岁?”武安侯声音隐隐发颤,“你母亲去世时?”
秦珩瞧了他一眼,见他准确记得母妃是何年离世,稍微有点意外。她点头,又摇头,口中说道:“我母妃因病离世,我姨母苏三小姐以女官身份进宫,自请照料我们兄妹。再后来,我哥哥夭折,就拿我充当了我哥哥……”
这些旧事,她从旁人那里听说,但这些事的后果,却是由她来承担。在宫中多年,个中艰辛不必细提。
秦珣早就知晓这些事qíng,然而听她讲起,又是不同的心qíng。他心中怜意顿生,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秦珩偏了头看皇兄,甜甜一笑:“现在好了,皇兄做了皇帝,我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他总不会杀她。
秦珣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他双目微敛,唇角扬起极淡的笑意。
两人视线相jiāo,极为亲昵。
雨势渐小,天色也逐渐明朗。
武安侯神色微变,旧日的一些画面浮上心头,他不可抑制地咳嗽了几声,哑声道:“皇上既知道她是妹妹,何不寻个由头,恢复她的公主身份?”
……而不是这般亲近,不似兄妹,更像爱侣?
秦珩扁了扁嘴,她心说,做公主?她倒想,可是他肯定不愿意。而且,她并非皇家血脉,想做公主那可是做不成了。
秦珣缓缓摇头:“师父有所不知,瑶瑶不是朕的妹妹,她做不得公主。”他又摸了摸她的发顶,一字一字道:“她是要做皇后的。”
秦珩身体微僵,有点不自在。他还记着这话呢。
“什么?咳咳……”武安侯被刺激得不轻。他咳嗽一声大过一声,面皮胀红,大声喘息。良久之后,他才以手杖支地:“你们既是兄妹,又如何做得夫妻?”
秦珩听到这话,只觉得尴尬难堪,她轻声道:“我去那边看看。”她狠狠瞪了皇兄一眼,转身向一边走去。
见武安侯一脸的不赞同,秦珣只笑一笑:“此事涉及皇室机密,原不该对人讲,只是师父不是外人,又问起了,那朕就如实说吧。瑶瑶是之前的四殿下不假,可她并不是父皇的血脉。”
“皇上……说什么?四殿下不是先帝的骨ròu?”武安侯哂笑,“她的相貌明明像极了,像极了苏家人,又怎会有假?”
外边的雨停了,鸟鸣声渐渐响起。
年轻的皇帝眼眸半阖,双手负后:“她是珍妃娘娘所出,却不是父皇骨ròu。这么说,师父明白么?”不等武安侯回答,他就又续道:“此事牵涉甚多,希望师父能……”
“哐当”一声,却是武安侯的手杖落在了地上。他面色苍白,瞳孔紧缩,一时之间,眼中汇集了震惊、茫然多种qíng绪。他摇一摇头,后退半步,身子一踉跄,他定了定神,才勉qiáng站定:“怎么会?不可能……”
秦珣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外武安侯的反应。他轻声道:“有的事,看似不可能,偏偏却是真的。朕只想告诉师父,朕同瑶瑶,并无血缘关系,她完全可以做朕的皇后。”
他将目光投到秦珩身上,唇畔不自觉漾起笑意。他们是要永远在一起的。
“皇后?”武安侯神色古怪。
“瑶瑶现在身份不明,朕曾想着,请师父帮个忙,将瑶瑶认在名下。不过……”秦珣低低一笑,有些遗憾,“师父给拒绝了。”他看一眼瑶瑶,神qíng柔和:“先找到她的生父吧。”
他心里很清楚,瑶瑶的身世不明,她的心结就不能彻底打开。
“哥哥,雨停了。”秦珩回身,冲秦珣笑着招手,娇艳明媚,“可以回了。”
秦珣含笑点头,他对武安侯道:“多谢师父今日收留,雨停了,朕先回宫。改日再去侯府同师父叙话。”
“弘启元年……腊月二十七?”武安侯忽然没来由问道。
这是瑶瑶的生辰。秦珣脚步一顿,挑眉:“怎么?”
“弘启元年四月进宫,孩子腊月早产……难道,不是么?”
秦珣双目微敛,认真道:“说早产,看似没错。只是……”他顿了一顿,含糊道:“父皇在登基前,就被人下了药,不会再有子嗣。而珍妃那一双儿女,说是早产,并无早产儿的特征……”他心念微动,想起武安侯是知道苏家的,顺势问道:“朕记得师父同苏家有旧。此事过去十多年了,师父可还记得当年的苏二小姐同何人有婚约?”
他打听的结果,珍妃苏云蕊当年并无正式婚约,证据显示,她极有可能有一个qíng郎。然而她是瑶瑶的生母,他在提及此事时,自然不好直言她同哪个男子关系近,只得用婚约代替。
“皇上问这个做什么?”
秦珣看了他一眼,甚是诧异:“自然是寻找瑶瑶的生父了。人生在世,总得知道父母是谁吧。”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
——在他看来,是他让瑶瑶知道自己不是父皇的女儿,“失去”了父亲,他得给她找回父亲。
武安侯神色微微一变:“皇上,其实,其实……同苏娘娘有婚约的,是臣。”他说着应声跪倒在地:“臣有罪,请皇上责罚。”
“什么?”秦珣心神一震,疑心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武安侯双目微阖,脸上的伤疤轻轻颤抖:“臣方才说,与苏娘娘私自许下婚约的,是臣。”
秦珣没有看他,而是盯着就在不远处的瑶瑶。
她方才看到武安侯跪倒在地,走过来意yù看个究竟,不想竟听到这么一句话。她有点懵,看看师父,又看看皇兄,好一会儿,才轻声问:“你,你说的苏娘娘,是我母妃吗?”
母妃同师父有婚约?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可能?
第92章 父亲
一个深宫里的妃子, 一个曾在疆场杀敌的武将, 能有什么牵扯?
武安侯闻言睁开眼睛, 直直地看向秦珩,他的双眼中有太多的qíng绪:震惊、喜悦、愧疚、茫然……
然而秦珩却避开了她的视线,并不与他目光相接。她抬头用眼神询问皇兄,希望他能告诉她,这不是真的,是她听错了。
秦珣亦是不可置信,不过瑶瑶的这个问题,他还是能回答的。他低声道:“他说的确实是你母妃。”他轻咳一声,转向武安侯:“侯爷先起来说话。”
武安侯借着手杖,缓缓站起。从头到尾,他的视线一直黏在秦珩身上:“孩子……”
秦珩给他瞧得不自在,她后退一步,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方才说,我母妃和你有婚约?”
若母妃之前真有婚约,怎会轻易进宫?若是父皇极力想要苏家女儿进宫的话,同样是已有婚约的苏二小姐和苏三小姐。父皇会放着自己心仪的三小姐不要,而要同样有婚约, 却不中意的苏二小姐?
这说法她可不大相信。
武安侯嘴唇翕动,声音嘶哑:“是我们两人定下的婚约, 算是私定终身。”
秦珩“哦”了一声:“私定终身啊……”
“我二人yīn差阳错,互许了终身。”武安侯依靠手杖而立,轻叹一声, 缓缓说道,“那时边关有外敌进犯。我想着待我去疆场拼杀一番,拼个功勋,也好娶她进门。只是我没想到她进了宫,也没想到她生下的孩子,是我的……”
“什么是yīn差阳错,互许终身?”秦珩轻声问。
武安侯的脸竟然红了:“这……”
见他为难,秦珩也不追问,而是改了话题:“你是说,你是我爹?你有什么证据么?”
秦珩初时震惊,待听他说出“没想到她生下的孩子,是我的……”时,竟然镇定下来。她前段时日,一直很想知道自己如果不是父皇亲生的,那生父是谁。可是,当武安侯当面告诉她,他是她父亲时,她心里非但没有喜悦,反而充满了茫然、怀疑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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