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说,是了,这世间女子,多半不乐意帮丈夫养其他女人的儿子。她是公主,丈夫没有姬妾,她在公主府甚是舒心。她的母后,是后宫之主,可能一念之差,做了什么错事。
她从小在宫中长大,皇宫的一些肮脏事qíng,她并不陌生。只是她素来贤良淑德的母后,也会这么做么?
秦珣只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方轻轻点了点头。
明华公主后退了一步,转瞬之间,脸上已多了两行清泪。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父皇的xing子她是知道的,他先是皇帝,后是父亲。若秦珣说的是真的,母后的确做过有损父皇子嗣的事qíng,那父皇去年九月初三所下的数道圣旨就不难理解了。
秦珣轻叹了一声:“其实父皇的诏书已经写的很清楚了……”
明华公主没有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说的清楚吗?可能是。可是这一年来,她都没有真正去深想,去相信过。
她想,她的父皇到底还是太狠了一些。母后固然有错,但秦璋又做错了什么?很快,她又想到,父皇不是一向如此么?当初二皇妹的事qíng,她早该心里有数的。
半晌,她方喃喃道:“父皇,太狠了一些……”
“父皇赐死陶皇后和先太子、处置了陶家,对皇姐尚有顾念之意。”秦珣缓缓说道。
明华公主扯了扯嘴角:“顾念之意吗?”
她面前恍惚浮现出幼年时父皇对他们姐弟的疼爱,眼前一片模糊,甚至也跟着晃了几晃,接着失去了意识。
她只隐隐听到皇帝唤她“皇姐!皇姐!”
……
明华长公主再清醒过来时,是在她尚未出嫁时的宫殿中。她刚一睁开眼,就有人在她耳畔道:“恭喜公主……”
“什么?”她听见她涩然问道。
“公主有喜啦。”宫人轻声道。
明华公主愣了愣,坐起身来,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有喜了?”
在这个时候吗?太皇太后治丧期间,她被发现有了身孕?
明华公主垂眸,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
明华长公主初有孕,守灵时就多了几层顾虑,自不能再像先时那般。但是其余人等依着规矩,不曾有丝毫怠慢。
睿王秦渭到达京城时,已经是十月中旬了。
他一路赶来,风尘仆仆,颇为láng狈。他带着王妃宋氏与不满一岁的儿子秦琛跪在太皇太后灵前,泪珠大滴大滴滚落。
他已经七年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了。
上次见她还是在她的寿宴上,这一次竟是在她的葬礼上。
这是他的生身母亲。
他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他曾经很努力,想吸引母后的注意,获得她一声称赞,但是从未成功过。
明明他们的母子qíng分很浅。可此刻,在母亲灵前,他仍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忽然,一方帕子递到了他面前,他微微一怔,顺着那只手,看见自己的王妃宋玉娴,正看着他,神qíng温柔,目光专注。
睿王愣了一下,伸手接过了帕子。
他还有王妃,还有孩子。
太皇太后在寿全宫停灵许久,直到睿王进宫,她才真正下葬。
睿王秦渭还未进京时,就已经得知永安伯一事。他心下暗叹,在皇帝下旨召他进京奔丧时,他曾想过,皇帝是不是以此为借口,想取他xing命?
毕竟永安伯先前曾劝他早做打算。——可是这种念头,睿王从未有过。先帝还在时,在他身边布置的有暗线,他手上无兵又无权。想造反,谈何容易?新帝登基后,永安伯曾写信给他,说新帝皇位来的不正,可以将其拉下皇帝宝座……
尤其是近来,永安伯先是写信给他,说新帝中毒,命不久矣,要他早些回京。后又说明已掌握了新帝弑父杀兄的罪证,可以一举扳倒他……
这些,他并未真正放在心上。他做睿王二十多年,或明或暗劝他起事的不知有多少。可是究竟能不能成,他比他们更清楚。
也许年轻的时候,他有过其他心思念头。可是如今他有了温柔贤惠的妻子,又有了可爱的儿子。他生活安逸满足,为何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争那个位置呢?
他想,就像他小时候母后说的那样,他生在太子确立之后,就注定了他与那个位置无缘。皇后嫡出又怎样?他争不过命。
所以,不管永安伯在信中怎样承诺鼓励,他都没有答应,还劝永安伯放弃这个念头,安心养老。
——永安伯都七十六岁了,从二十多年前起就要他夺嫡,都换了两个皇帝了,永安伯的心思竟从没变过。
可是永安伯这次并未听他的劝告,他听说了永安伯在九月三十日所做的事qíng,以及他母后因受惊而病逝。
——他从不相信母后会因受惊吓而病逝,但母后毕竟上了年纪,若是贸然得知此事,有个三长两短,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这次回宫奔丧,睿王到底是不大放心,本想将妻儿安顿好,自己独自进京,却不想王妃宋玉娴拒绝了他的提议。
她握着他的手,轻声道:“王爷,你去哪里,我跟琛儿就跟去哪里。是死是活,咱们一家人都在一起。”
迎着妻子的目光,睿王终是点了点头:“好,咱们一起。”
进宫时,宫门口没有埋伏的刀斧手,他略略松一口气。这几日他小心谨慎,然而直到太皇太后的棺椁下葬,他们一家一直平平安安,毫无异状。
可饶是如此,他依然心中不安。
太皇太后下葬后,皇帝在御书房召见了他。
两人俱清减了不少。
秦珣先开口:“皇祖母已经安葬,皇叔有什么打算?”
“回皇上,臣想携妻儿回封地。”睿王答道,“先帝在世时,曾说过,臣无诏不得返京。如今母后丧事已毕,臣不宜再耽留京城。”
秦珣点一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又道:“永安伯的事qíng,皇叔已经知道了?”
听到“永安伯”三字,睿王神qíng忽变,当即跪倒:“臣有罪……”
秦珣摆了摆手:“皇叔起来吧。事qíng真相朕已尽知。皇叔不肯同流合污,何罪之有?”
他话虽这么说,但两人都很清楚,睿王知qíng不报,细算起来,并不算是真的无罪。不过既然皇帝不计较,那就无人再追究了。
睿王叩头道谢:“臣叩谢皇上。”他结结实实行了礼,才又缓缓站了起来,恭敬地立在一边。
秦珣上次见他,还是在河东回京的途中。那时两人非君臣关系,皇叔在他面前要自在随意的多。
沉吟片刻,睿王才小声问道:“敢问皇上,会怎么处置永安伯?”
“怎么?皇叔有什么见解?”
睿王犹豫了一下:“他毕竟是忠心于臣的,臣想求皇上……从轻发落……”
他这话说的极为艰难,说完以后他心里又生出些许悔意来。——皇帝不追究他的罪责已是宽宏大量,他再为永安伯求qíng,万一,触怒皇帝,那后果不堪设想。
“忠心于皇叔?”秦珣轻嗤一声,“他若真忠心于皇叔,会不顾你的意思,执意要造谣污蔑朕?抹黑皇室,祸乱朝纲?”他轻轻摇了摇头:“他忠心的,是他自己吧!”
睿王心中一震,没有说话。
秦珣挑眉,似笑非笑看着他:“皇叔想从轻发落?”
睿王轻叹一声:“皇上,是臣想左了。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秦珣黑眸沉了沉,“按律来。”
“是。”睿王深吸口气,应道。
秦珣瞧了他一眼,神色缓和:“朕听宫中老人说过,皇叔年少时也是意气少年,拔剑击柱,恣意风流。如今倒是沉稳仁善的很。”
睿王笑笑:“皇上说笑了。三十多的人了,哪还能像少时那般?”
两人都不再提永安伯一事,闲闲聊了几句,说一些风俗人qíng,倒也和睦。
睿王估摸着时候,适时告辞离去。
秦珣又见了几个臣子,待天快黑时,才回了章华宫。
秦珩正持着一本书,站在那里随意翻看。眼角的余光看见他,放下书,冲他笑笑:“回来了?”
走过去,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书,秦珣点头:“嗯,你在看什么?”
他自己翻了翻。
“哦,这是陆大夫前天带来的,说是孕期该注意的事qíng。”秦珩含笑应道,“我闲着没事,就看看。”她想了一想,又道:“对了,他说你也该看看的。”
秦珣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点头:“嗯,改日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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