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胆小, 是那群人穷凶极恶。
秦珩心中不快, 还是那句话, 既然那群匪徒伤了不少人命,为什么还不奏请朝廷剿匪?对他们不管不顾, 岂不是要放任他们势大?
她忽然想起一事, 问道:“荆棘崖是不是就在虎脊山附近?”
“荆棘崖?”贾大人愣了愣,点头, “荆棘崖虽说属于虎脊山一脉,却不算真正的虎脊山。离虎脊山有一段距离呢。说起来, 从荆棘崖南边有一条道也能去京城……四殿下知道荆棘崖?”
虎脊山不算有名,荆棘崖虽然险峻, 却也算不上名山大川。四殿下自小在京城长大,怎么会对荆棘崖感兴趣?而且四殿下来河东时,也没取道荆棘崖啊。
秦珩轻“嗯”一声, 继而皱眉叹道:“唉,可惜了。”失望而又遗憾的模样。
贾大人心中惴惴,他不大明白四殿下因何而叹息,思来想去,大约是因为qiáng盗肆nüè吧。经过这几日的观察,他基本能判断出来,四殿下心系百姓,为人正派。他忖度着道:“这虎脊山易守难攻,还得朝廷派兵来围剿。”
秦珩点头,深以为然的模样,倏尔面上又闪过一些遗憾:“可惜了荆棘崖。”
再次听四殿下提到荆棘崖,贾大人心念微动,猛地想到一件事来。他想,他明白四殿下为何会反应奇怪了,因为荆棘崖有圣迹啊。
贾大人初到河东时,听人说过荆棘崖的传说。荆棘崖虽属虎脊山,可是远离山脉,在别处异峰突起,格外引人注目。荆棘崖的崖壁上有荆棘,与别处不同的是,荆棘崖的荆棘都是倒着长的。
老人们讲,荆棘崖原本叫虎尾崖。当初本朝的太祖皇帝还是布衣时,曾登虎脊山,不小心被山林中的荆棘刺伤。这荆棘有灵xing,意识到自己刺伤了真龙天子,大骇之下,一夜之间全挪到了虎尾崖的崖壁上,且荆棘倒着生长,以示后悔,不再伤人。
自此,虎尾崖改名荆棘崖。
这在贾大人看来,这绝对是无稽之谈,是后人穿凿附会罢了。是以这个故事他也没往心里去。若非四殿下数次提及荆棘崖,他也想不出这荆棘崖有何特殊之处。看四殿下耿耿于怀,颇为上心的模样,莫非这说法是真的不成?
贾大人小声道:“荆棘崖还好。那荆棘崖荆棘遍布,不宜人居。上头没有歹人。歹人都聚在虎脊山那边呢。”
唉,虎脊山可真是好地方。
秦珩点头,有些释然的模样:“原来如此。”顿了一顿,她又道:“荆棘崖的荆棘真是倒着长的吗?”
“是啊。”
“那虎脊山……”四殿下皱了眉,话题戛然而止。
四殿下没再提,贾大人也不好问。只是后几日,四殿下开始请能人画虎脊山的地势图。贾大人心里一咯噔,四殿下不会是想攻打虎脊山,捉拿劫匪吧?
这可使不得。
四殿下此次作为钦差大臣来到河东,所带侍从有限,即使他带的都是高手,能以一敌十,也未必是虎脊山一众qiáng人的对手。四殿下年少气盛,恐不知深浅啊。
不过过了好几日,沉迷于看地势图的四殿下也没提过剿匪一事,他渐渐放下心来。
秦珩这几日心里都在盘算着一桩事:如何借着这次办差的机会脱身。
她今年十五岁了,离京前父皇戏言待她办了差事回来,就给她议亲。她是万万不能娶妻的。当时她只作害羞,低了头不说话,心里想的却是,若真到那时,她该怎样应对。
小时候她曾想着长大了,她就会被封王,会有封地,届时她到封地去就好了,她的秘密可以永远瞒下去。可是随着年龄增长,她发现自己想的很难实现。虽说皇子成年后会封王,但事实上很少有藩王能到封地去。至少父皇活着的时候,不大可能,反倒是娶妻的可能xing更大一些。
十岁那年那个无比真实的噩梦她至今记忆犹新,她清楚地记得其中的每一个细节,她曾对其深信不疑。但近来,她却开始怀疑那个梦了。
父皇chūn秋鼎盛,身体康健,太子二哥东宫稳固,声名尤佳,又有父皇的全力支持。那个梦可能,也许,大概,只是个梦吧?即使那不是梦,是真的,可是她又能等几时呢?
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悬在头顶的那把剑距离她的脑袋越来越近。她该另谋他法了。
秦珩素来不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同一件事上。她想,人还是要为自己留些后路的。
她现在远离京城,若是谋划得当,是不是可以彻底抛开四皇子的身份,永绝后患?
比起皇子身份和皇宫的生活,她更愿意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此次四皇子一行人中,孙大人每日代表四皇子见当地富户官员,表示慰问。杜侍郎忙着勘探掘井,兴修水利。便是四殿下此行所带的侍卫也没闲着,被四殿下派去,帮当地处理赈灾事务。
秦珩待在贾四张的府上,常有灾民来向她磕头致谢。她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阵仗,心qíng颇为复杂。她想,如果她真是个男儿,是货真价实的皇子,那她肯定要为百姓做些什么,方对得起他们这一跪。
要不,她在“死”之前,再做些什么吧。
秦珩在城外陪着杜侍郎勘探时,问杜侍郎:“杜,子清,你有硝石没有?”
“硝石?”杜侍郎瞥了她一眼,摇头,“没有。”
“哦。”秦珩有些失望。
杜侍郎却慢吞吞地问:“你要硝石做什么?”
“不做什么呀。”秦珩随口答道,“我想炸了虎脊山。”
杜侍郎怔了片刻,继而哂笑。都说四殿下傻,他以前还不信。现在他信了,炸了虎脊山,虎脊山是好炸的?他沉吟片刻:“殿下若想dàng平虎脊山,不如上折子请朝廷派兵过来。”
晴空万里,隐隐约约能看到远方的山脉,似乎近在眼前。杜侍郎悠悠然道:“这得要多少硝石,才能炸了虎脊山啊。”
秦珩面上闪过一丝赧然:“子清说的是,是我莽撞了。”
没有硝石,也不好趁乱假死逃走,那,怎么脱身呢?这一路跟随她而来的侍卫挺无辜的,若是她“丧命”于劫匪之手,他们也会被无辜牵连。好端端的,她又何必给自己添加业障?
粮食已经发放到了百姓手里,水井也已挖掘了几口,然而还有一些收尾的事qíng没有完成。四皇子秦珩跟孙杜两位大人商量着,想要早些回京。
秦珩神qíng歉然:“父皇的万寿节就在下月初,做儿子的,不好不在跟前……”
孙大人闻弦而至雅意,当即点头:“殿下纯孝,自然该早些回京给皇上祝寿。这是人子的本分。”
秦珩点头,深以为然,却又有些不安:“只是河东还有些事qíng没有处理完,我若回京,就得劳烦两位大人了。”
孙大人一噎,诶,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敢qíng四殿下的意思是,他一个人先回京,他们留在河东处理事务?他能怎么说?他要拒绝吗?好像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啊。
“嗯,下官正想说呢……”杜侍郎看了一眼孙大人,说道,“河东的水利不行,下官得在此地再留几个月。”
“几个月?!”不等四殿下开口,孙大人已低呼出声。河东这地方,谁愿意再留几个月啊!虽说他这些日子见富户乡绅,吃喝都不错,但是也远不及京城啊。
然而四殿下认真点头:“既如此,我就写奏折禀明父皇,将来回京,也好论功行赏。”
孙大人知道这位四殿下是有些呆气的,偏生又倔得很。跟这种人说理说不通,而且,两人身份有别,他也没法说理,他只能应下,那就再待几个月吧。
唉,再待几个月,孙大人不免有些牙疼。
却不想四殿下继续说道:“我那日听贾四张说,这一带不大太平,我就多留些侍卫与你们,也好保护你们。”
“那殿下怎么办?”杜侍郎脱口而出。
“这好办。”秦珩微微一笑,“我是钦差,到任一州县境内,都可借当地官兵护送。两位大人不必担心。”
杜侍郎犹不放心:“这行吗?”
“这有何不可?”孙大人有些不耐烦地反驳。他随着重臣前去赈灾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有的会一路亮出钦差身份,当地官员不但会在自己境内积极主动保护钦差大臣,还会做出赠送财宝佳人的事qíng。——这可是难遇的门路啊。
他看看四殿下,自己先笑了,他想,也许四殿下急着回京,不仅仅是为了皇上的寿辰,可能也是为了皇上的“寿礼”。甩开了他和杜侍郎,不知四殿下这路上能收多少“寿礼”呢。唉,四殿下看着老实,没想到也是有心计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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