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仪叹了口气,她望着霍玄,说:“母亲并不清楚你和折釉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你是我的儿子,母亲看得懂你的眼睛。”
沈禾仪拍了拍霍玄的肩膀,轻声说:“母亲只是想告诉你,不管怎么说,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婚嫁是最重要的事qíng。别伤那孩子的心,她年纪不大,又是为你付出了……”
沈禾仪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她几乎为你付出了一切啊。”
“儿子都知道。”霍玄点头。他低着头,眼中沉色与身上大红的喜袍形成鲜明的对比。
注视着沈禾仪离开,霍玄缓步进到卧房。大红的卧房里静悄悄的,一个下人也不在。靠窗的长桌上放着夜宵和一壶醒酒茶。
霍玄走进chuáng榻,掀开已经放下来了的厚重红色幔帐。肖折釉面朝着里面身躺着,已经睡着了。
霍玄松了口气。
他走到窗边的长桌那儿倒了杯醒酒茶,茶不苦,带着一种清香。其实他不必喝醒酒茶,他根本就没醉。
大婚之夜的喜烛不能灭,将屋子里照得一片明亮。
这卧房的一桌一椅一屏一花,都是当年盛令澜布置的。为了今日的大婚,才稍微变了些地方,又换了套大红的chuáng褥chuáng幔。
霍玄在肖折釉身边躺下。他仰躺着,目光寂寂。
夜晚的宁静里,霍玄开口:“折釉,我知道你没睡着。”
过了好一会儿,肖折釉才转过身来,同样如霍玄那样仰躺着,望着chuáng顶的红色幔帐,红色的幔帐上绣着鸳鸯戏水和连理枝的吉利图案。
“将军忒过分,揭穿我避免尴尬的法子。想了好久呢。”肖折釉声色寻常,像是说着家常话。
“说说话罢。”
“将军说,我听着。”
肖折釉静静等着,果然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霍玄的声音。她笑笑,轻声说:“我和将军如今算不算是戏本里说的假成亲?将军还是将军,折釉还是折釉。等到将军不必再身不由己受制于人的时候,我们便分开。也许有一天,将军找回心里的那个人。也有可能折釉比将军先遇见对的人。”
“你这孩子,说的倒是轻巧。”霍玄轻叹了一声。
肖折釉忽然支起上半身,看向霍玄,认真说道:“折釉能求将军一件事qíng吗?”
“只要我能做到。”霍玄偏过头,看向肖折釉。言语之间颇为严肃,似乎只要肖折釉开口,不管是什么事qíng上天入地立刻去帮她办到。
肖折釉浅浅地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希望将军不要再把我当个孩子看。”
霍玄皱了一下眉。
肖折釉重新躺好,静静望着头顶红色幔帐上的鸳鸯图,小声说:“不喜欢就罢了,还被当成孩子……”
“好。”霍玄喉间微哽,“我慢慢改。”
第64章
肖折釉满足地笑起来, 她拉了一下身上的被子, 说:“困了。”
“嗯。”霍玄帮她拉着被子给她盖好,“睡吧。”
肖折釉合上眼, 她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没有想到没过多久竟真的沉沉睡去了。她睡着了, 霍玄却是一夜未眠。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霍玄悄声翻身下chuáng。他动作很轻, 免得把肖折釉吵醒。他又看了一眼酣睡中的肖折釉,为她拉了拉被角,将厚重的幔帐重新放好。
霍玄往书房走,候在一旁的归刀立刻跟上去,低声禀告:“将军被软禁的消息已经传了下去,要不了多久便会四海皆知。”
霍玄点点头, 问:“袁兰五如何了?”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已经被替换救出。”
霍玄擦了脸, 一边往偏屋去换衣服, 一边说:“景腾王那边先不用管,盯紧左相。”
“是。”
肖折釉是被绛葡儿喊醒的。
“二奶奶,该起了。今天要去敬茶的,可不能起得迟了。”绛葡儿轻轻推了肖折釉的肩膀两下。
肖折釉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听着绛葡儿喊她“二奶奶”一时有些没缓过神来。
“二奶奶?”绛葡儿又喊了一声。
“晓得了。”肖折釉这才动作缓慢地坐起来。她让绛葡儿和绿果儿服侍着梳洗换衣,换了一身石榴红的苏绣褶裥裙,又罩了一层窄袖短袄。
霍玄进来的时候,肖折釉刚好把步摇cha在发间。
“现在就要去敬茶吗?”肖折釉从铜镜里望着身后的霍玄。
“不急, 吃了东西再过去。祖母年岁大了,如今起得迟。”霍玄在一旁的方桌边坐下。
几道荤素小菜摆上来。
肖折釉看着霍玄只是在吃素菜,忍不住说:“将军,如今你也不必要再为了拒绝雁溪公主而借口为妻守制了,为何还是只吃素食?”
霍玄喝粥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看了一眼肖折釉,然后“嗯”了一声,吃了一勺ròu羹。
用了早膳,霍玄带着肖折釉一起去和安堂。和安堂里或坐或站了一屋子的人。
“祖母喝茶。”肖折釉恭恭敬敬地双手将茶水举过头顶。
老太太心思复杂地看了肖折釉好一会儿,在张妈妈的轻声提点下才把茶接过来。她喝了一口茶水,把茶杯放下,又从张妈妈手里接过红包递给肖折釉。
“日后好好照顾不覆。”老太太说。
“孙媳谨记。”
肖折釉又从侍女手中接过茶水分别递给霍丰岚和沈禾仪,喊了父亲和母亲。霍丰岚和沈禾仪皆给了红包。霍丰岚没多说什么,沈禾仪倒是将肖折釉拉起来,说了些“举案齐眉,夫妻和睦”的吉利话。
肖折釉对霍府的人也都不陌生,只不过如果身份不同了,依次改了口。她先是喊了长辈,又和平辈见过。然后晚一辈的又来给她行礼。肖折釉将事先准备好的礼物依次送给府里的几位少爷和姑娘。
倒也不是霍家所有人都过来了,霍文慧就没有来。她头脸伤着,包着厚厚的纱布,如今卧chuáng休养,根本下不来chuáng。
肖折釉知道她不会来,不过她也给霍文慧准备了礼物。她将礼物jiāo给霍文丽,让霍文丽带给霍文慧。
三奶奶用帕子掩着嘴,轻声笑了一下。带着丝丝缕缕嘲讽的意味。
肖折釉垂了一下眼睛,只当做没听见,反正从她选择站起来的那一刻,她就明白有些不好听的闲话是要跟着她一辈子的。
原本在肖折釉敬茶时,一直以晚辈身份立在一旁陪着的霍玄走上前去,一掀衣摆,在太师椅里坐下。
“折釉,到这里来。”霍玄道。
肖折釉有些惊讶地抬头望着他,然后才走到霍玄身边的太师椅里坐下。作为敬茶新妇,她坐在这里有些不合规矩。可既然是霍玄发了话,肖折釉也没有违背他的意思。
屋子里的各房主子和奴仆眼中也有着一闪而过的诧异或是不赞同。
霍玄忽然说:“去把霍文慧喊来,还有鲁家那三个孩子。”
孙姨娘脸色变了一瞬,急忙说:“二爷,文慧那孩子伤得那么重,恐是来不得……”
霍玄还未开口。
沈禾仪猛地一拍桌子,厉声说:“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姐姐……”孙姨娘一惊,看了霍丰岚一眼,“妾只是……”
“张妈妈,掌嘴。”沈禾仪轻飘飘地看她一眼,又不屑地转过脸。孙姨娘夺了打理大房的权利,无所谓。孙姨娘夺走了霍丰岚,无所谓。可是只一点,只要是和霍玄有一丁点关系的事qíng,沈禾仪不会有半分的退让。
“老爷……”孙姨娘求助似地看向霍丰岚。
霍丰岚皱了皱眉,呵斥一句:“还嫌丢人不够吗?退下去!”
“慢着。”沈禾仪叫住疾步往外走的孙姨娘,“我说,掌嘴。”
“禾仪……”霍丰岚望着沈禾仪,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
张妈妈走到孙姨娘身前,屈膝行了一礼,道一句“得罪了”,然后就是十个巴掌落下去。打完以后,张妈妈再次屈膝行了一礼,然后规矩地走到老太太身后站着。眉眼之间没有半分的波澜变化,好像刚刚掌掴的人不过是最普通的一个下人罢了。
孙姨娘红着脸,也红着眼睛。她不敢再说一句话,也不敢再有停留,低着头疾步退下去。
看见孙姨娘被这么对待,原本气势还很高涨的三奶奶立刻萎了下去。
霍文慧很快被带了过来,她来之前,三奶奶已经派贴身丫鬟告诉她不要闹脾气,要尽量乖巧些。可是霍文慧心里有气又有恨。她知道自己的这张脸彻底被毁了,怎么可能乖巧得起来。所以她一进屋,就抽抽搭搭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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