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ūn柳忙低头称是。她躬身退出后,看不见郭云珠的脸才松口气,摊开掌心一看,竟是出了一层薄汗。
chūn柳将绕过游廊时,瞧见丫头巧荷抱了一摞书册要往郭云珠起居的厢房去,忙拦住她,低声与她说稍后再来。巧荷道:“为何?这些书是大奶奶昨日让我搜罗来的。”
chūn柳拉她到一旁,摇头叹气:“大奶奶眼下脾气正不对劲,你过会儿子再来。”
巧荷远远隔着槛窗往屋里扫了一眼,心下倒有几分了然,又听chūn柳说大少奶奶执意要喝jú花茶,小声道;“大奶奶怕是肝火旺得很,这是要败火。我倒听闻,新来的四奶奶极是好xing儿。”
chūn柳禁不住慨叹,同是在大房这头伺候着,但她们这些做奴婢的总是希望能往四少爷那头去。四少爷虽则不喜她们这些丫头靠近,但从不随意责罚人,只要老老实实的,总会相安无事。何况四少爷生得那等样貌,每日看一眼也通身舒愉。
不像大少爷和大少奶奶这一对。
chūn柳想起郭云珠人前人后的做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屋内,郭云珠枯坐片刻,起身开窗对着院内几株海棠树出神。
卫启泓纳妾与否其实没什么两样,反正从来也没少飘风戏月。她跟卫启泓身子都没毛病,但迟迟没有子嗣,卫启泓又是个喜新厌旧的,后头来她这里的次数便越来越少。太夫人敲打过卫启泓好几回,但都无甚效用。
卫启泓这三两年间几乎都是来她这里jiāo了差就走,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兰玉那里待着,亦或出去找外室。她听说男子房事频繁会导致不易受孕,她觉得卫启泓迟迟没有子嗣,便是这个缘由。
郭云珠冷笑。男人都是贱骨头,总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但也有例外。
郭云珠垂眸缄默。
捻指间入了二月,宋氏母子决定返程。卫启濯跟萧家众人再三款留不住,前去相送。
萧槿因着这一世与卫庄熟稔起来,连带着也与宋氏亲厚起来,一路依依不舍,将宋氏母子送出了城。
宋氏母子走的是北面靠东的安定门。在母子两个的再三要求下,萧槿等人在安定门外一里处停下。
卫启濯今日告了假,跟萧槿一道过来为二人送行,又预备了许多盘费书册,jiāo代卫晏要好生读书云云。
两厢正叙着离愁别绪,忽闻一阵人马喧嚣传来,循声望去,便见一队人马扬尘踏土、浩浩dàngdàng地冲这边开赴而来。
对方戎服执刃,行动剽悍,为首之人目光扫向这边时,顿了一下,跟着打了个呼哨,率众直冲过来。
宋氏见状惊道:“这是遇上qiáng人了?”
卫启濯神色微沉,示意萧槿等女眷暂且坐回马车上。他才安置好,转头就见那为首之人奔至近前。
第92章
对方并非汉人打扮,翻身下马后一径走到卫启濯面前, 用极其蹩脚的汉语说了句什么, 卫启濯没听懂,眉头微拢:“烦请阁下再说一遍。”
那胡人仿似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卫启濯的意思, 也蹙起眉, 又说了一回。
卫启濯仍旧没听懂,凝眉道:“阁下若无他事,便往旁处去吧。”
此刻, 萧槿掀起帘子一角, 略一踯躅, 轻声唤卫启濯过来。
卫启濯回转身走到窗边,特意挡住萧槿的脸, 低声问她何事。
萧槿微微倾身,道:“他似乎说的是……方才那个美丽的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卫启濯一愣:“你怎么听懂他的话的?我缘何听不懂?”
萧槿心道废话, 他一口走形厉害的陕西腔,你一个京师土著能听懂就怪了。
萧槿之前的同窗来自五湖四海,对一些方言有所涉猎。这个时代的语言系统发展超前, 眼下已大致成型,跟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相差不大。不过对方汉语学得实在粗糙, 她也是勉qiáng分辨出来的。
卫启濯听了萧槿的翻译, 沉容道了句“他说的肯定是你”, 转头就去跟那个胡人说那是他妻子。
那人见卫启濯态度不甚友好,说的话也大多听不懂,挥手就命手下围上来。
卫启濯此时已经基本确定了对方身份, 并不慌张,从容取来纸笔,写了几行字亮给那人看。对方既学了汉语,话听不懂,但字肯定是能够看懂的。
那人读讫,神色复杂地端量卫启濯几眼,又往已落了帘子的马车瞄了一眼,腾身上马,领着手下绝尘而去。
宋氏惊魂未定,询问卫启濯那群究竟是什么人,卫启濯并不答,只是摇手笑说不是什么大事,让他们不必放在心上。
送走了宋氏母子两个,季氏回头道:“方才那一队人马,可是抵京的蒙古人?”
卫启濯敛衽道:“是的,寻常商贩不会做那等打扮。况且,那为首之人瞧着便不是等闲之辈。”
季氏颔首:“我早听老爷说蒙古人要入京商谈互市之事。只是不想,可巧让咱们遇上了。”季氏想起那头目方才的举动,略有些不豫,“他适才那架势,竟是冲着槿姐儿来的。”
卫启濯笑容发寒:“不要紧,他还要跟朝廷和议,不会愿意节外生枝的。”
季氏点头,转身入了车厢。季氏与女儿平日里见面机会不多,眼下便趁着这机会说些私话。卫启濯不好打搅,只得入了另一辆马车。
回城之后,萧槿甫一坐回卫启濯身边,就被他按在怀里,询问方才季氏跟她说的什么。
萧槿面色晕红:“母亲与我讲了如何做才容易受孕。”
季氏唯恐他们新婚小夫妻不懂房中事,便jiāo代了些禁忌,并教了她一些受孕技巧。季氏总是盼着她能快些怀上孩子,毕竟阀阅巨室最是看重子嗣,季氏不想让她在这个上头作难。
卫启濯拍拍她脑袋:“不急不急,别让这事压着你,顺其自然便是,也不必怕祖母施压。看看大哥大嫂就知道了,祖母一般过了一年才开始问,过了两年才开始催,过了三年才开始急,所以咱们慢慢悠悠着来就成。”说着话低头亲她一口,“不过啾啾闲来无事可以提前想想孩子的名字。”
萧槿低头沉默。
卫……卫龙,卫星,卫生纸……
萧槿扶额,摇头晃掉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词,打岔问起了方才他在纸上写的什么。
卫启濯的声音打头上飘来:“猜猜看,猜对了有奖励。”
“什么奖励?”
“亲你一百下,或者敦伦一整晚,又或者,亲你一百下加敦伦一整晚。”
萧槿面上更红,沉默一下,道:“一百下会不会把嘴亲肿?至于一整晚……你明日不用去赴朝会么?”
“不要紧,我是大冬天说起就起的人,”卫启濯顿了一下,认真道,“我听人说有些人一晚上可以jiāo欢很多次,但我想,这种人是不是大多不持久?你说,一夜四次、一次半个时辰,跟一夜八次、一次两刻,你选哪个?”
卫启濯低头见萧槿憋得满面涨红,正要再行追问,却忽然被她一把捏住脸。
“你先不要调戏我,”萧槿扯着他的脸往两边拽,“我跟你说一件正经事——方才那人就是蒙古可汗斯钦布赫□□对不对?我方才又想起了关于蒙古请求互市的一些细节,你觉着哪里有用,就记一下。”
卫启沨听闻蒙古可汗入京的消息时,正坐在吏部衙门的班房里整理文书。
前世因他跟皇帝递呈了他对边陲互市的看法,皇帝觉着十分中肯,后头便让他跟袁泰一起去跟斯钦布赫和议。他事后因此官升一级。
卫启濯前世提前结束观政入了六部是因为去年年末往陕西视察灾qíng有功,但这一世卫启濯为了跟萧槿成婚,推掉了这次机会,因此如今仍旧只是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
卫启沨暗忖,此番他升了官之后就能甩卫启濯一级,往后就可以把差距越拉越大。他就想看看他究竟能不能改写他的官路,他前世被卫启濯压了一辈子,这一世不想把前世的路再走一遍。
翌日早朝散后,蒙古可汗斯钦布赫□□被鸿胪寺少卿接入宫。在四夷馆翻译的帮助下,斯钦布赫跟永兴帝客套时,顺口说起了昨日在城外遇见卫启濯的事。
永兴帝听他言语之间透露着对卫启濯的欣赏,忽而拍案道:“那不如让他来谈互市之事。”说罢,转头便命人去召卫启濯过来。
斯钦布赫脸抽了一下,恨不得抬手抽自己一个大嘴巴。他虽然欣赏那个年轻的官吏,但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儿,这么一个人来跟他和议,想来十分难缠。
内侍往吏部传旨时,正被卫启沨撞见。卫启沨认为这是皇帝宣他的旨意来了,正要整了衣冠随内侍一道走,谁知道内侍跟他客套几句,便错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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