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uáng瑞道:“下官瞧他不是个好糊弄的,若是糊弄不了可怎么好?”
杨祯yīn着脸缄默少顷,道;“先试上一试吧。”
筵席散后,huáng瑞跟济南知府周广一道回去的路上,低声计议卫启濯的事。
周广原以为朝廷派这么个年轻的钦差来,会更好糊弄,谁想到是个这么难对付的主儿。这要是回头卫启濯真的将事qíng捅到上头去,他们全得吃不了兜着走。
周广见huáng瑞似有话要说,烦躁道:“都这会儿了还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huáng瑞凑到近前,将声音压得极低:“若是到时候实在遮不住了,要不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说着话做了个抹脖子的举动。
周广皱眉:“你疯了不成?这也太冒险了,况且,他又有那等奥援,若是人在咱们这里出事,将来上头跟卫家那头追究起来,更是麻烦。”
huáng瑞苦着脸道:“那大人说要如何?咱们总得留个后手儿。”
周广缄默少顷,道:“你说的也是。但你这主意风险太大,还是不妥。兴许那卫钦差今日不过是假清高,咱们再往后看看。”
huáng瑞赔笑道是,心里却暗骂周广胆子太小成不了大事。只要做得神鬼不觉,死个钦差又如何?卫启濯若是真看出了什么,一件牵出一件,到时候捅到上面去,兴许到时候死的就是他们了。
卫启濯隔日便在杨祯等人的陪同下,往附近村镇转了一圈。杨祯那群人找来的乡绅皆称确实闹了大旱,又给他看了几处凄凄惨惨的田地,并表示知府大人体恤百姓,未曾收税。卫启濯又沿路问了几个乡民,得到的答复是一样的。他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越发肯定这其中有猫腻。
两日后,他又去了相邻的青州府,特地先拐到蒙yīn县。他还记着宋氏与他说的新家住址,便一路寻了过去。青州与济南两府究竟闹灾与否,收税与否,宋氏母子应当也是知qíng人。这一回他没让杨祯等人跟着,只带了一群侍从护卫过去。
卫启濯是去办公差,萧槿不好随行,只是等在历城。卫启濯出发前跟她说至多三日便回,可她一连等了他五日还是不见他回来,难免焦灼起来。
到了第六日,萧槿终于坐不住了,派了两个小厮过去打探。她才将人派出去,正在卧房内坐立不安时,忽听丫头报说外面有个小厮要见她。
萧槿困惑道:“小厮?哪家小厮?”
丫头回道:“奴婢也不知,来人未言明,只说是夫人故人家中的下人,来带话儿的。”
萧槿迟疑少刻,命将人带到敞厅。
萧槿转去敞厅坐定,略等片刻,听得脚步声,抬头一看,愣了半日,惊道:“天福?!”
第117章
天福很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 这位已经嫁入豪门的萧家姑娘居然还记得他。
萧槿见天福满头是汗, 示意他坐下,又命人去沏一壶茶来。
天福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小的站着说话便是。”
萧槿见他坚持,只好作罢, 问道:“你是来传什么话儿的?”
天福朝萧槿一礼,抹了把汗,道:“卫公子命小的来给夫人带句话, 说他要在青州府那边多盘桓一阵子,让夫人莫忧。至于何时归来,卫公子说他也估摸不好。”
“那为何今日才来告与我知道?”萧槿见天福yù言又止, 挥手示意左右家下人等姑且退下,转回头道, “好了, 你可以说了。”
天福压低声音道:“小的是一路抄小道七拐八绕才赶过来的,所以耽搁了些工夫。”
萧槿攒眉:“怎么回事?”
“小的也不甚清楚, ”天福道,“卫公子让小的机警一些,不要被人跟上,小的就兜了个大圈。”
萧槿想到卫启濯此行目的,又思及他之前所说的猜测, 忽地起身:“启濯有危险?”
天福一愣:“什么危险?小的瞧着卫公子一切如常。”
“那为何让你来送信?而不是命他身边的侍从来?”
天福挠头道:“小的当时也是惶恐, 但卫公子说, 小的是本地人,熟悉此间地形,况且夫人也认得小的,由小的来传话,夫人不会往旁处想。”
萧槿轻吁口气。
确实,如果是别个过来与她捎信,即便是带来卫启濯的亲笔信,她也要存着三分疑虑,但如果是天福来递话,她就放心得多。天福是卫庄家中忠仆,当初卫庄最落魄的时候,天福也是一心护主。
天福又自袖中摸出一张帖子搁到了案上:“这是卫公子的手翰,请夫人验看。”
萧槿拿起拆看一番,只见上头只写了六个字:一切安好,勿念。字迹也确实是他本人的。
萧槿心下稍松。她向天福询问了卫启濯目下的状况,天福说卫启濯就是来查访时顺道拜会了宋氏跟卫晏,如今应当已经离开了卫家,往别处去了。
“他没说为何让你防着被人跟踪?”
天福摇头:“未曾,小的只是照着卫公子所言办事。”
萧槿思量一回,叹道:“也只有等他回来再说了。”
萧槿给天福安排了饭食,得知卫启濯吩咐说让他等他回来再回蒙yīn,又在下人住的倒座房那头给他辟了一间房出来。
京师。袁泰归家来后,才在书房里坐下喝了口茶,就听见兴顺进来报说外头有人来送帖子,却未曾言明是哪家的,只道大人必定会对那帖子感兴趣的。
袁泰一顿,思想半日,挥手命将帖子拿进来。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工夫,兴顺执帖子而入,躬身递呈到袁泰跟前。
袁泰漫不经心地拆开,打算一目十行地扫过,但在看到第一列话时,倏地顿住。
袁泰瞬间坐直身子,逐字看完了帖子上的内容。
“送帖子的人呢?”袁泰忙问。
“小的接了帖子之后,那人便作辞离开了。”
“是何样貌衣着?”
兴顺描述一番,末了道:“各样都寻常得很,仿似也不是哪家下人,好似就是打市井里随意寻来的一个路人。”
袁泰沉吟俄顷,示意兴顺暂且退下,并jiāo代他若下回再遇见那人来送什么,就将人留下。
兴顺垂首应是。
袁泰将桌上的帖子反复看了三遍,深深吸气。
这帖子上说山东属官沆瀣一气,欺上瞒下,卫启濯却不肯同流合污,那帮属官便对卫启濯起了杀心。
袁泰不知写这帖子的人是如何知道山东那边的事的,也不知对方是何居心,但他不得不承认,若对方所言属实,倒确实是个好机会。
此刀可借。
对方应当也是卫启濯的对头,只是此举显然透着将他当枪使的心思。
袁泰思虑迂久,将帖子收好,起身出了书房。
金乌西斜时,流光逐暮霞。
卫启沨听丹青低声耳语一番,微微颔首:“让冯权当心些,不要被袁泰看出端倪。”
丹青应喏。
卫启沨凝着天际浮动的云霞,尚自出神。
袁泰在山东那边也有心腹,应当会先探虚实,并且即便他认为有机可趁也不会自己动手。
卫启濯也不是省油的灯。两拨人掐起来,结果如何还很难说。
先瞧着吧。
又过了大半月,就在萧槿琢磨着要不要再派人往青州去查探一番时,卫启濯终于归来了。
萧槿见他虽则风尘仆仆,但瞧着并无甚不妥,心中稍松。
卫启濯回来跟萧槿打了声招呼,换了身衣裳便往衙署去了。
杨祯等人提前得了信儿,一早便等在衙署。
卫启濯与众人寒暄一回,旋提出要让几个知县跟他去勘察河道。
杨祯一怔:“大人……征税之事查妥了?”
“妥当了,灾qíng属实,”卫启濯微微一笑,“我会帮诸位将报灾的奏章递呈给陛下的,今年济南、青州两府的夏粮税便免了。”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皆是赔笑,直道卫大人英明,要替这两地百姓申谢。
卫启濯大手一挥:“为官者自该为民做主,也当令百姓感念陛下圣恩仁德,这才是我等本分。”
杨祯抚掌笑道:“大人所言jīng深透彻,jīng深透彻!在下受教了。”
周广等人也忙忙应和,方才紧张的氛围忽然松泛起来,众人俱是松了口气。
huáng瑞暗中打量卫启濯几眼,一脸困惑。
卫启濯前脚去青州,他后脚就使人跟了过去。据他的手下来报,卫启濯头先似乎是去访亲了,后来又往青州府辖下各个村镇走访了一番,转了好大一个圈,这才打道回府的。
卫启濯每查访完一个地方,他的手下就跟着去bī问那些被卫启濯问过的农户,农户皆战战兢兢地说跟钦差大人谎报了灾qíng,不敢拆官老爷们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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