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喝了一杯茶,方文秀往茶壶里又添了一遍开水,没有再问问题,这个话题就此打住,赵正生又点上一颗烟,终于开口:“打算什么时候去公司?”
“周一吧。”方文秀举着茶杯掩着嘴边说。
赵正生把抽了半颗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那行,就这样吧。”
赵正生叫人来买了单,起身就往外走,方文秀把他一路送了出去,赵正生上车的时候忽然转身:“方文秀,你就不想再读书了吗?”
方文秀笑了笑:“没办法,我要养我妈,这不现在还有了个弟弟。”
赵正身仔细的看了她一眼,一时觉得没有看透这个人,没再说什么上了车开走了。
方文秀目送他的车子汇入车流中,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打车回家去了。
☆、第四章
这一天傍晚的晚饭时间,位于市区的某个家属大院里,魏家的餐座上,魏母问往嘴里巴拉饭的魏恒:“今天方家的葬礼你去了?”
“去了。”魏恒在盘子里挑挑拣拣的答的随意。
魏母又问“人才去了没几天,这么快就办了葬礼,是谁主持cao持的?”
魏恒往嘴里巴拉了几大口一副饿急了,大嚼的样子回的面不改色:“还能有谁,他媳妇呗,哦,我还见着几个人,像是乡下来的,估计是她娘家人。”
魏母就此打住没再问。
夜半魏母送走回来过周末的大儿子一家,顺带也赶走了魏恒,等老两口都在被窝里躺下后终于忍不住跟自己老公念叨:“你说方家这就没人了?”
魏律清看了一眼老伴道:“远山这些年把日子过得太是不堪,招来这样的横祸,也没什么好说的。”
魏母扭头看他,口气疑惑:“当年我们离开龙溪沟的时候彩环姐可是跟我说过,方家欠我们家个媳妇的。”
魏律清一愣:“你还记着呐?这都多少年了?”
魏母笑说:“没想记得过,可总是没忘记,彩环姐对我不光有恩。”
魏律清拍着她的手安慰她:“命运变化无常,当时彩环姐那么说也说不好就是在安慰你的,没有那个缘分莫qiáng求?听说远山外面还有个儿子,我会让魏斌看着的,睡吧,别想了。”
魏律清拉着夫人睡下,顺手关了灯,一室暗黑,就此一夜无话。
这一夜的方家又是另一番光景,方文秀赶回去吃了一顿晚饭晚饭,回房间洗了个澡,出来在走廊上碰上了大表哥,大表哥拿着烟灰缸站在楼梯扶手边上抽烟,方文秀走过去,楼下严丽华在跟哥嫂说话,两人一起站在上面听墙角。
楼下严旭光在问严丽华:“你这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严丽华没吭声,严旭光又说:“钱财这些东西你挣的再多这辈子又能用的了多少?女人家还是本本分分的,带着秀儿好好把日子过下去才是正经。”
方文秀估计她妈现在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她现在跟她舅的思路肯定也不是在一个回路上,果然她就一直没有听见严丽华吭声。
一会就听见舅妈又说:“你也理事一些,秀儿半大不大的,你要为她多打算打算。”
“她跟我不亲。”严丽华终于开
口,一腔的抱怨。
“那你能怪谁?嫌她是个姑娘,生下来就被你们扔到乡下。”
“那我后来不是去接了吗?她奶奶倒是让啊。”
“哦,都十五了,老太太给养成了个大姑娘,搁着你你愿意让接来。”
眼看着两个女人要歪楼,严旭光磕了磕烟袋锅把话题转过来一锤定音:“我跟你说,远山的那个公司你也别去挣,我看你就是挣来了也守不住,你就好好顾着秀儿,她是个能顶门立户的孩子,你好好的跟她过,将来日子差不了。”
严丽华没吭声,严旭光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你听话吧。”方文秀听见她妈哭出了声。
方文秀叹着气转过身,大表哥问她:“今后怎么打算?”
方文秀支着楼梯扶手看着大表哥笑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表哥看着楼下说:“书还是要读完的。”
大表哥是严家最聪明的人,他有严旭光的耿直却比严旭光通透,他什么都能看的明白。方文秀跟他说:“你当我不想读完吗?我是学历史的,读完了能考上研究生就争取留校,考不上回老家去教书也挺好,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可你知道如今我们家是个什么qíng形吗?”
她抬头看向她表哥笑眯眯的如在说着别人家的闲话一般:“据我所知前几年我哥还活着的时候,我爸我妈经常吵架动手,为了我哥吵,为了我爸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打,前年我哥忽然走了,他俩倒是不闹了,我妈成天成天的泡在麻将桌上,我爸成年累月的不回来,我家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开发的早,现如今住在这里的多少家的女人都跟我妈都差不多,这些有钱又空虚的太太凑在一起能gān什么?你知道我爸每月给我妈多少钱吗?”方文秀伸出一个手掌比了比:“五十万。你看就以我妈现在这个jīng神状态,我爸给留下的这些家当够她败几年的?我若不把方家的门户支起来,将来我教书的钱够我妈多少花销?”
大表哥听得直皱:“那也不能由着她这样下去。”
方文秀转过身来趴在栏杆上叹了口气:“这种事是心理上出了问题,别人谁也管不了,只能靠自己的勇气站起来,我不能不管她。”
两人俱是沉默,大表哥想说方文秀想的太多,也顾虑的太远了,日子过下去谁又说得清是怎样的一番光景,但是他又想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方文秀这样打算也是没有错,到底
没有说出来。
后来大表哥又说:“要是不好就回来,哥养你,你的事哥全管。”
方文秀回过头去,他大表哥像棵松树一样,笔直的站在那里,就冲着他今天对她说的这句话,方文秀会永远在心里记挂他一辈子。
方文秀点点头,大表哥也没再说什么,端着烟灰缸回房了。
楼下的谈话还在继续,方文秀没再听下去,回了房间不久,她听着楼下的门铃响,不一会柳薇直接就推门进来了。
方文秀挺惊讶:“你怎么这会来了?”他们家住郊区,从学校过来要跨过整个城区,可得用不少时间。
柳薇把包扔在chuáng上说:“给你送账本来了。”
方文秀笑了笑没接话,方远山jiāo游广阔,加上公司同仁送的一共收了二十几万的白包,晚上大表哥全给了她妈,方文秀拿着账本随意的翻了翻这个还是要好好的收着的,将来这些人家的红白喜事都得还回去。
方文秀翘着腿坐在椅子里翻账本,柳薇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她经常出入方家很是自来熟。
方文秀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吃饭了吗?没吃我给你弄点?”
柳薇盘腿坐回chuáng上说:“吃了。”方文秀低头没再管她。
柳薇悉悉索索的从包里拿出个东西推到方文秀的跟前:“文秀你得帮帮我。”
方文秀两个手指头夹过那张名片,魏恒,名片上是这个名字,她翻来覆去的看了一番,放到桌上起身把账本放到书架上,回来的时候柳薇渴望的仰着头看着她。
柳薇很漂亮,她有一头过肩的长发,五官立体饱满,皮肤白皙,各自也不矮,非常瘦,任何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很好看,确实有让人一眼惊艳的本钱。
方文秀不知道柳薇算不算是朋友,开口的时候略有斟酌:“你才多大?还有两年才毕业。”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老气横秋,很有说教的意味,估计柳薇是听不进去的。
果然柳薇说:“文秀,两年时间很长吗?还有一年要实习,我到时候可能连个合适的单位都找不到。”
同学都说柳薇很势力,方文秀也觉得她这个人似乎很有规划,做什么事qíng都有一个明确的目的xing,于是她把椅子拉到柳薇的跟前坐下,好好的问她:“那你跟我说说你的目标是什么?或者说你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方文秀在她的眼里看见了迷惑,但是她很快就回答了她:“我不想让我的人生永远都那么窘迫,我不想住在五十平米的房子里每月还着三千块钱的贷款,拿着八百块的生活费,只能在批发市场买衣服,我不想跟我妈似的,为了两百块钱的礼金跟我舅妈龌龊了半辈子。”柳薇拉住方文秀的手说的急迫:“文秀,我要的很多。”
于是方文秀知道了,她其实要的也不多,无非名利二字,她知道柳薇的家境不好,母亲在一家物业公司做清洁工,父亲是郊区一家轧钢厂的工人,他们一对很平凡的夫妻却生了一个美貌的女儿,于是她的容貌使她不再安分,她没和学校里一到周末就被各种豪车接走的姑娘一样,也算是幸运了,她只是一个被虚荣蒙蔽了眼睛,被名利欺骗了的孩子罢了,其实她不知道有时候安贫乐道也是一种福气,但是这个时代有谁还知道安贫乐道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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