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嫁_绕梁三日【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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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起了一个大早,吃早饭的时候高嬷嬷倒是再没有扣她的嘴,镶着金边的小碗里一碗燕窝粥,小点心,清慡的拌菜,摆满了一小矮几。

  高嬷嬷把矮几拜访到她身前,霍时英咋舌:“这么多?这荒郊野外的怎么弄出来的?”

  高嬷嬷把银筷放到她手里:“吃吧,这还是一切从简了,您和皇上吃的是一样的。”

  霍时英拿着筷子的手就放了下来,望着桌面半天,半晌后忽然抬筷就大口的吃起来,对她来说稀饭小菜都不是填肚子的东西,单手剥了五个煮jī蛋吃了,那几碟子扮相好看,其实就装了可怜的一点点的糕点也被她划拉进了肚子,最后又灌了三碗燕窝粥后勉qiáng算是混了个肚饱。

  高嬷嬷看着她一直抿着嘴,温柔的笑,眼里尽是宽和,霍时英就问她:“宫里的女子像我这般吃相是否要挨手板?”

  “岂止要挨手板,还要柳条抽小腿,然后关起来先饿上三天学学规矩再说。”高嬷嬷跟她打趣。

  霍时英就道:“这种立规矩法不合理,饿狠了不是吃的更多更难看?”

  高嬷嬷给她擦着手说:“将军也是带兵打仗的人,自然知道调教人势必要用些不合常理的手段的。”

  霍时英但笑不语,高嬷嬷又道:“原先活了半辈子也觉得女子是要那般,一方天地里,行走坐立,谈话举止有个规矩和章程,那才是好的,美的。如今见了将军方知自己浅薄了,但凡心中有丘壑,起谈卧立间何处不是章程?”

  霍时英笑看着她:“嬷嬷是个有生活智慧的人,嬷嬷是宫中的老人了吧?”

  高嬷嬷淡淡的笑着回道:“是老人了,十五岁入宫如今整整二十个年头了。”

  “恩。”霍时英的应了一句,转回头去望着窗外,没再接着谈下去。

  吃过早饭,卓明远来施针,过后又喝了一大碗药,折腾完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车厢里没有事qíng可做,霍时英就找高嬷嬷说话,高嬷嬷是个健谈的人,谈吐也不俗,但两人jiāoqíng浅,能说的话只有那些,说深了就有刺探的嫌疑,所以一些话说完了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车厢里憋闷,赶路的时候也没什么消遣,高嬷嬷倒是左收拾一下又收拾一下,手里没闲着,霍时英坐在窗户口往外看,窗上还是罩着青色的纱织,里面看的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嬷嬷可知道我们这是走到哪里了?”霍时英忽然出声问高嬷嬷。

  高嬷嬷放下手里的东西,回过头来说:“将军莫要笑话嬷嬷,嬷嬷从十五岁入宫这还是第一次出宫,别说这天大地大的地界,就是京城里的胡同,嬷嬷也不知道几个的。”

  霍时英讶然,一想也确实应该如此,遂一笑没再说什么,她撩开纱帘,伸头往外看去,一条官道上,前后仪仗的队伍蜿蜒出几里,周围地势平坦,官道两旁可见大片的麦田,她估计应该还在充州境内。

  她们的车旁护卫着两队人马,看服侍就知道是禁卫军,马上的骑手从面孔上看就和边关普通的兵将有很大的区别,他们都比较白,脸上的神qíng大多放松而自信,和边关兵将脸上常年退不gān净的仿佛已经渗透进肌肤纹理的污垢和紧张,疲惫的神qíng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霍时英观察了他们一会,小伙子们知道有个女人在直勾勾的看他们,近前的低头瞄了她一眼,远处的没有动静,军纪还可以,霍时英终于朝着近前的一个小伙子开口:“兄弟!”

  车旁的小伙子扭过头,向她一抱拳:“将军有何吩咐?”

  霍时英指着远处:“看见那棵树没有?”小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霍时英接着道:“麻烦小兄弟帮我砍根大一些的树杈回来可好?”

  小伙子扭头看了看,回身对霍时英说了句:“将军稍等。”脱离队伍,驰马而去。

  半刻钟后,车门被敲响,高嬷嬷打开门外面真的递进来老大一根枝桠,小伙子挺实在,也不知道霍时英要gān什么,弄了很大的一节树杈,车厢里根本装不下,支出去老大一截,霍时英又管人家借来马刀,自己挪到车门口,拿着树杈往自己身上比了比,手起刀落,单手几刀把树杈砍断修正齐全了,拖了进来。

  小伙傻愣愣的看着霍时英gān净利落的几下,霍时英朝他扬扬手里的刀:“借我用用,明天还你可好?”

  小伙抬手一作揖:“将军请便。”

  霍时英朝他一笑:“多谢。”

  收了刀,霍时英一手撑地,慢慢拖着身子往chuáng褥上挪,小伙看着她目露怜惜之色,霍时英浑不在意,几下挪动出了一头汗,高嬷嬷关上车门,把小伙的目光隔绝在门外,也不问霍时英要gān什么,转过身来拿着汗巾给她擦汗。

  这一天霍时英就闷在她的车中鼓捣那根木头,随着车队行走,抛下一路的木渣碎屑,车里被她弄得一片混乱,高嬷嬷既不多嘴也不打扰她,一点点的收拾gān净,霍时英一个人埋头弄的津津有味的。

  午后,皇帝的龙撵上,午后小睡的皇帝起身洗漱完,坐在案几旁,富康跪坐在一边用小泥炉上烧的热水给皇帝冲茶。

  滚水冲泡进茶碗里,富康端起茶碗晃了晃,一抬手把里面的洗茶水倒进瓷瓮中,再冲一碗双手递到皇上的面前才缓缓的开口:“留定侯家的公子,天生腿有残疾,家中在他幼年时请来巧手的木匠做了一台带滑轮的木椅,平时带步,起卧倒也方便。”

  皇帝端起茶碗,凑到嘴边停住,说道:“这事倒是也听说过。”

  富康低着头又道:“我看在充州地面上征集几个巧手的木匠,赶工几天也是能做出来的。”

  皇帝喝了一口茶,目光落在车厢中的一个角落里,眼中带着思索,没接富康的话。

  富康又道:“即便是兴师动众了一些,军中找几个能gān的,做副拐也是容易的。”

  这回皇帝倒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一下道:“我看倒是不必,就随她去吧,她这样挺好……”顿了一下他又如自言自语般的补充了一句:“比我想的还要好。”

  富康低头再不多言,日光穿透纱织照进这一方空间,静谧而温柔。

  霍时英在醒来后的第三天,杵着一根自己做的简易拐杖,下车了。

  车队行至正午,在一片地势开阔的原野上扎营停了下来,他们这一路行来,庞大的仪仗队伍一直沿着官道行走,每过一地当地的官员皆会出城十里接驾,姿态排场是相当的够的,但皇帝似乎是个相当的低调的人,每每过城而不入,接见官员也是相当简单的走个过场,一路行来绝不扰民。从没在一个地方多做停留,所以这一路虽然他们走的很慢,但还不是很离谱,一天至少能行个七八十里的路。

  霍时英一大早让高嬷嬷把自己收拾的gāngān净净的,中午等到车队一停下来,自己就下车去了,高嬷嬷坐在车门门口脸上犹犹豫豫,霍时英转身对她道:“您不必下来,我自己可以的。”

  高嬷嬷为难的看着她:“你行吗?”

  霍时英笑了笑,架拐杖单脚跳出去一步,稳稳的站住,然后回身把车门关上道:“您放心吧。”

  霍时英回身站在车边望着远处的田野深呼出一口气。

  “将军。”旁边忽然就冒出一个声音,霍时英扭过头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就站在她身后。

  霍时英扭头看着他,不吭声,小太监倒是很镇静的弯腰行了一礼:“小人叫穆安,将军有什么事qíng尽管吩咐。”

  霍时英面上的神qíng寡淡,看了小太监片刻,扭头走了出去。

  旷野里,炊烟袅袅,白色的帐篷连成片,皇帝的仪仗自是不同一般,霍时英观察了这几日总算是弄明白了一个大概,他们这支队伍应该有两班后勤保障,大队正午、傍晚一日扎营两次,这边大军未动,那边粮糙已经先行,两个后勤保障处轮班,提前就赶到扎营的地点安营扎寨,生火做饭,他们走这几天不算他们这一主队,还有前后接应的禁卫军加起来恐怕有两万人不止,却没出一点乱子,可见其后勤保障的充足和统领人的协调指挥能力的手段之高。

  霍时英一拐一拐的走到一方空地里,半身歪靠在胳膊下的拐杖上,一身朱红色的粗布长衫骑兵服饰,站的歪歪斜斜,却有点大马金刀的气势,马上成了一景。

  远处,几辆漆黑的檀木马车停在空地上,几个文士打扮的青年人聚在一起,活动着手脚,也在闲谈,霍时英的目光扫过去,几个人显然也看见她了,他们间的气氛非常明显的出现了一种尴尬的僵硬。有人低头gān咳,有人gān脆不自在的把目光挪的远远的,但是也有个不一样的,那人远远的对着霍时英抱拳弯腰行了一礼,非常有教养,礼貌周到的样子,人也长得身长玉立,面孔秀气而白净一身湛蓝色的文士服,看起来很顺眼,但是这人只是行礼,既不出声招呼也没有上前的意思,行礼完了,就从容的转身去跟一旁的人说话去了,这姿态就有些值得玩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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