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男信女_步微澜【完结+番外】(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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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处长,洗钱定罪后,最高量刑是十四年?”

  何昭德点头。

  “有十四年够了。”够她照顾七姑,养大小美。

  “既然做,就做到底。不钉死他,你睡觉安稳?”

  ——“阿若,想我死,记得一定要亲手确认我的呼吸和心跳。”

  ——“小小姐,人活于世,有谁真正分得清是非善恶对错?”

  她双手颤抖,握紧手中一杯茶。

  再抬头时,眼中坚定。“我不想他死,他是我妹妹的父亲。你们想的话,自己用心努力。”美若拎起手袋,“还有约会,先走一步。”

  与此同时,靳正雷挥手示意向他汇报美若行踪的手下离开,陷入沉思。

  “你不曾讲诉过童年。”即使是詹美若,也所知寥寥。章惠山充满好奇。

  “童年?”靳正雷失神。又道,“那有什么好讲的?我早已淡忘。”

  章惠山郑重道:“童年和少年经历决定一个人成年后的社会属xing,社会环境和家庭等先天因素,与个体人格,个体行为相互作用相互渗透——”

  靳正雷放声大笑,打断她的话:“章博士,我是你的客户,并非你的研究对象。”

  章惠山自省,她是基于专业目的和职业需要,还是想通过社会心理学的解释,为面前这个男人的行为开脱?

  她沉默。

  靳正雷把玩一只打火机,注视忽燃忽灭的火苗。“没有欺骗你,童年确实淡忘。谁愿意去回想那些让人不快的事?”

  “连她我也不曾讲。我不需要同qíng,即使是来自于她的同qíng。既然错,就错到底。我和老天相看两相厌,也不需要它眷顾我,我只信命,只信运。”

  “命运弄人,不外如此。”

  “前些天,有一晚,她对我说‘不想我死’。小骗子,做爱到高cháo,还要哄我开心。”

  “我知她想我死,在牛津时就知道。”

  “那次,我终于发现她踪迹,打算绑架她回家。太久不见,一时贪心,望多她两眼,错过时机。她拿枪指住我,和她十来岁那时一般,太美丽,美到我心脏几乎停跳。”

  “她果真是我的阿若,果真敢开枪。开枪前,我有失而复得的狂喜,她说曾有一刻为我动心;开枪之后,我有得而复失的绝望,她是真正恨我,恨入骨髓。”

  “她的xingqíng让人又爱又恨,她有那个勇气,可以将自己bī入绝境,这一点,我们很相似。我懂我如果继续纠缠,她会做什么——她对我无可奈何,就只能伤害自己。”

  他阖眼,呼吸深沉。“她怕死,但我相信到毫无转圜余地时,她qíng愿死。”

  “我放手。”

  “我有什么不知足?九岁独自生活,十多岁有第一个女人。那女人年纪大我一倍,我在她家住了几天,吃了好几顿饱饭。一路过来,高矮肥瘦的女人不计其数。加一起,连她一只脚趾尾也比不上。她曾有那么一刻为我动心,……我很欢喜。我应该知足。”

  “哪怕如今她另有目的,哄我开心,我也知足。”

  靳正雷扬眉,诡笑道:“章博士,想必你更明白她的心思。”

  章惠山深吸一口气,qiáng自镇静。“……”

  他摇手,“不必担心,我不会问你任何问题,不会破坏你的职业道德。我也不需要知道详qíng,我太了解她,她留下来,无非想我死。”

  “她一世想摆脱詹家的痕迹,不成器的外公,做jī做qíng妇的阿妈,吃软饭拉皮条的舅父。她想要正正经经做人,被人尊重。我不仅撕毁了她的伪装,公之于众,还为她增加了很多色彩,让她成为谈资和笑柄。她怎会不想我死?”

  “你明知她弱点,她的需要,为何故意让她更憎恶你?”章惠山问。

  “我别无选择。”

  靳正雷摊开掌心,又重新握紧。“我以为我能放手,见到她,我发觉做不到。”

  “我以为我不需要婚姻家庭。事实,我需要。我想象她穿白婚纱,走向丁维恩,或者别人,心像刀割。”

  “她本应该是我的,嫁给我,穿我的婚纱,为我生儿育女,每天嗲嗲地喊‘老公,老公’。”他表qíng痛悔,缓缓垂下头。

  “你将你和她bī入绝境,现在才是真正毫无转圜余地。”章惠山说出这句话,自觉冷酷。

  他嗤笑。“那又如何?”

  “她说金钱bào力,美酒女人是我的全部。她错了,我的全部是她。”

  “我用两只手,一条命,拼到现在,有什么没有享受过?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我欠她最多,那就还给她好了。”

  “反正她离开那几年,我也生不如死。”

  深重的挫败感由章惠山心底浮起,她无法帮助这两个人,他们极度了解自己,也极度了解对方。他们无比清楚内心的需要,同时义无反顾。

  “章博士,如果我好运,我还有一线机会。如果不好彩,请你有机会告诉她,我很后悔,欠她良多,下一世再还。”

  有qíng皆孽,无qíng太苦。

  章惠山眼圈微红,开解道:“你还有一个机会,向她吐露心声,求她原谅。”

  “太迟了。”他落寞,“太迟了,迟了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当你和怪物搏斗时,小心,别让自己也变成怪物。当你凝望深渊足够久,深渊也在回望你。——尼采

  下次:明晚。

  ☆、第六十七章

  “平安,你该走了。”

  他们站在九龙城寨边缘的三pào台遗址上,远眺可以看见启德机场那唯一的跑道。

  何平安站在靳正雷身边,纹丝不动。注意看,才发现他喉结滚动,颈上青筋突起。

  靳正雷视线投回机场跑道尽头的海。

  “我不舍得脚下这块地。”何平安低声道。

  故土难离。他生在九龙城寨,哪怕chuáng头有老鼠同眠,七八岁要拎着大桶随阿妈去公共水管jiāo钱打水,哪怕城寨像末日最后的庇护所,所有人的脑子与血液充斥着末日最后的疯狂。

  靳正雷咬紧牙根,许久后道:“不愿离开,和兴jiāo给你,只会给你惹祸。不jiāo给你,一样后果难料。”

  何平安沉默点头。他心知肚明,他没有当大哥的能力,他不够凶悍彪蛮。

  “平安,十多年前,你救了我,我跟你混。后来,你跟我混。”靳正雷语声低沉缓慢,“我脾气bào躁,你容忍我,也不为此记恨挂怀。我从未讲过多谢。”

  何平安圆下巴上的ròu微颤。

  “十多年……”靳正雷叹息。

  “大圈哥——”

  靳正雷摆摆手,制止他后面的话。

  “宝华想必已经将消息传了出去,为了一次钉死我,蔡炳谦会一忍再忍,忍到内地的人过来接头,忍到有足够我终身难忘的证据。这段时间,是难得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置于背后的手紧握成拳。“只要我不动,你离开会更容易。过去那边,忍个三两年,再将老婆子女接过去。”

  “你叫我离开,你一个人——”

  “你和我没的比较,我单身寡佬,你有老婆子女,你有阿妈!”

  “我何平安不是那种人。”何平安拒绝。“你不怕死,我也一样。入了洪门,发过三十六誓,我有有进无出的心理准备。”

  靳正雷失笑,“谁说会死?我已经安排好后路。”

  “大圈哥,你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

  “万分一也够了。之前我已经解释过,话不多说,你尽早离开,去到缅甸,有人接应你。”

  何平安qiáng自镇静:“阿嫂知不知道你为她qíng愿舍掉一条命?”

  靳正雷良久才回:“我未必全为她,……也为自己。平安,你那个儿子未满月就抱去你小妹家,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的道理,其实,你比我更懂。”

  何平安忍泪,恳求道:“让我留下来帮你。”

  “没有人帮得了我。”他摇头。

  美若坐在一间小会议室里,毒品调查科的高级警司正在极力游说。

  “金三角彭启生六十大寿,将权力移jiāo给大子,和兴和24K都有人去祝寿道贺。这一趟来回,本埠又有无数人将受毒品之害。詹小姐,匡扶正义——”

  美若的笑声打断他的话。

  她道:“你看我面相与经历,可有一丝正义之光?惩jian除恶是你们的责任,不是我的义务。更何况,我爱惜xing命。我想问,这些年,你们有没有放过卧底?结局如何?你们有没有装过窃听器?我薄扶林那里连查水表的进屋也要搜身,可想而知他的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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