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欢_步微澜【完结+番外】(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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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叔若有所思,默然点头。

  又聊了一会家常,服侍德叔睡下后,姜尚尧进了隔壁房间和随行的兄弟摸了两圈麻将。

  若说他多年前还有些少年人的傲气,这些年的监狱生活也早把棱角磨砺圆滑。无论在矿山,还是货运公司,和粗人在一起自然是浑话不绝于口;而权贵结jiāo,那又另外一副面貌。游走两极,变色龙的伎俩已成本能。

  只有在家人和庆娣面前,才剥ròu见骨,还复本质。

  回到自己房间后,他站窗口燃起烟,再次揣摩席宴中的细节和众多言外之音。他深知自己的短处,学问与见识太少,唯有靠勤勉与认真弥补。偶一得闲,也是与庆娣一起,看书与上网。想起庆娣,他拿起手机,一看已是接近十二点,又再放下。

  洗了澡出来,房间电话刚巧响起。姜尚尧尚在疑惑庆娣怎么不打他手机,接来一听,却是个陌生的女声。“喂?”

  他直接想说“不需要房间服务。”那边的女人已经先一步问:“姜尚尧?”

  姜尚尧顿时蹙紧眉头,记起来是翟医生。不知对方来意,他沉默稍倾,问道:“我是,你哪位?”

  那边像是被他打击到了,翟智微微吸了口气,许久不说话。

  姜尚尧再问:“您哪位?”

  “我是翟智。”

  “翟医生?对不起,电话声音有些不一样,一时没听出来。”

  “我还以为你会第一时间先感谢我。刚才大堂里我也算反应敏捷,没落了大家面子。”

  姜尚尧嘴角浮起一丝笑,“这个当然是要感谢的。”

  “那就下来坐坐吧,二楼酒吧。我有点喝多了,正好想找人聊天。”

  姜尚尧未曾思考去与不去的问题,对方已经放下电话。他不由一叹,心想几年不见,翟医生还是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

  龙城国际二楼酒吧装修得美国乡村风格十足,翟智坐在橡木吧台前,正好迎着门口。看见他时,她淡淡一笑,哪有半分醉态。

  “喝什么?”眼前的人除却堂堂磊落气质,与冶家山穿着脏兮兮的狱服、剃出青色脑门的30352何来半分相似?

  他看一眼她手边彩虹似的jī尾酒,对吧侍应说:“水。”又问她:“不是说和朋友一起?喝多了应该让朋友送回家,在这种地方坐久了可不好。”说着看看腕上的表,意有所指。

  “我等你说一句谢谢来着。”

  “谢谢。”姜尚尧很是诚恳。

  翟智本是极认真的表qíng,等着他的反应,闻言失笑,拿起搭在吧凳的大衣,说:“看来出狱之后,是人都会厌烦有个提醒他不光彩经历的人出现。本来我还有些好奇的。好吧,不讨你嫌了,帮我结了这杯的帐,感谢什么的,一笔勾销。看你现在的境况,应该也付得起。”

  姜尚尧毫不意外她说话的直白,无奈回她:“翟医生,你这是取笑我呢?我送你吧。不过原州我不熟,要你指路。”

  翟智上车后再次打趣他:“S600?有钱人啊,不过这车型会不会太老气了点?”

  “我叔的,我就一司机。”

  翟智边拉安全带边好奇问:“你叔?今天大堂那个?有个阔气叔叔你怎么会进监狱的?我记得你是……”她搜索脑中记忆,“黑社会组织罪、入室抢劫。”

  姜尚尧暗自苦笑,“翟医生,你对我印象未免太深刻了吧?名字、罪状,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

  翟智脸朝向前方,不答他的话,指指前面:“右拐。”接着才说:“因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气质不同。当初你送30471来医务处时,其他人都鬼头鬼脑的,就你最镇定,眼神也最急切,看得出你是真心为30471担心。”

  30471是杜老撇的监号,矿下出事后,是姜尚尧背杜老撇出井,也是他陪车一路送回监狱。他闻言心头泛起一层不可言说的愧疚,因为出事那一瞬,杜老撇其实是离他最近的人。

  见他沉默,翟智转移话题,“现在在做什么?”

  “我回冶南,包了个矿。”

  “难怪,看样子就知道发起来了。”

  姜尚尧乐得讨论轻松话题,奇怪地看她一眼,问:“有样子看?”

  “当然。”翟智郑重点头,“以前虽然也看起来光明磊落的,不像其他犯人,但是,那时候有股郁气,好像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冤屈似的。现在,淡定很多,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你说男人的自信能从哪来?不就是钱和权吗?是不是这个道理?”

  姜尚尧一阵默然,仿佛回到冶家山,一身白衣的翟医生横眉冷目、凛然有威,对着乱哄哄的他们冷静一喝:“都给我出去!”他突然发现自己面对这个qiáng势的女人,几乎唯有苦笑。他问:“你怎么回原州了?还以为你很热爱那工作。”

  “谁叫我从小不走寻常路,专爱嘲讽世俗?我妈担心我在那里没人掣肘,一发神经带给她一个蹲过监狱的女婿,她会崩溃的。”翟智瞥他一眼,自得其乐地笑起来。“开玩笑,我是迫不得已,家里压力太大。”

  这玩笑并不好笑,姜尚尧扯扯嘴角聊以应付,“前面?”

  “嗯,进去一点放我下来就是了,我自己走。门口有警卫,出入要查验,麻烦。”

  望一眼窗外林木茂盛的沿湖路,不用问已经了解是什么地方,姜尚尧不多言,只是点头说:“那慢走不送,再见。”

  翟智本来打算推门下车,闻言又坐回来,“既然说再见,那把电话号码给我。”说着就打开手袋拿出自己的手机,一副不容拒绝的样子。

  姜尚尧沉吟一下,报出号码。她拨响他的手机,然后莞尔说:“这才有再见的诚意。我家住7号楼,过年有诚意看我拜年的话,和警卫说一声,找7号楼翟书记的女儿就行了。”

  直到她背影消失,姜尚尧才摇摇头,虽然翟智和他没多大关系,他也不仇视这等天之骄女,更不讨厌慡利直接的女人,可相处而下,还是令他深感吃不消。

  如此一想,刚萌发的念头又被他掐灭。他将车缓缓驶离大路,沿湖而靠,按下车窗。清冷的空气袭进车内,记忆也分外清晰。冶家山监狱里的一幕幕重归于心,脑海里的各副面孔浮现眼前。

  原州数日,德叔于省内的脉络基本已经掌握,可以说,事实确如德叔遗憾的,这些年他着重于运输,疏忽了其他方面。铁路系统自成一体,德叔的关系决定了他对闻山运输业的掌控力度;但也因为此,影响了对其他方面的渗透。

  姜尚尧对目前的境况不能说不满意,可再进一步似乎隔着九层天阙。他想及来年的行业整顿,想及魏怀源能轻易地利用他无法招架的种种手段,想及他在雁岚墓前许下的句句誓言,一种无从掌握局势的焦灼感在胸中燃烧。

  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翟同喜。姜尚尧品味着德叔的话语,拿出手机,将翟智拨来的号码存好。输入名字时,他犹豫了数秒,仍旧按下“翟智”保存。

  再往下拉,看见“福头娘亲”四个字,他不由低笑出声,心随意动,拨响对方电话,同时看看表,已是凌晨一点多。

  听见对方清亮亮一声喂,他郁结的心顿时柔软舒展开。“福头他娘,还没睡呢?”

  “不知怎么,就是睡不着,躺下一个多小时了。你怎么也这么晚?又喝酒了是不是?”吸鼻子的声音传来,像是要隔着电话搜寻他身上的酒气。

  “只喝了一点。想我了?”

  “是啊,”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福头走开,和你爹说话呢,别打岔。”听见他的笑声,她懊恼地解释,“直起身子趴在chuáng沿上要听你的声音。哎呦,走开,爪子脏死了。你怎么还不睡啊?”

  “一会就睡,我明天回去了,想要什么礼物我早上去买。”

  “无缘无故的买什么礼物?”

  “今天说是平安夜,明天圣诞节,听说都要送礼物的。”

  庆娣轻笑,问:“姜总也赶时髦啊?你也过起洋节了?”

  “那是。我打算以后大节小节一个不能落下,挨着庆祝。”

  “那我有福了,一年下来,我要收多少礼物。”

  隔着电话,他能想象此时她缩在被子里,长发铺满枕头,笑得满室温暖馨香的样子。福头总喜欢凑近嘴巴,闻一闻她肌肤的香味,估计她此刻一定是拉上了被子,掩住了半边面颊。心中柔qíng满溢,他不由就说出来:“过节也是因为有你,每一天都值得庆祝。”

  那边迟迟不出声,姜尚尧低唤她名字:“庆娣。”

  “我感动了,感动得想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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