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已经等了一会儿,阮之走到驾驶座边,俯下身敲了敲窗,面无表qíng地说:“你下来。”
“阮小姐……”
司机话音未落,她已经拉开车门,带着不耐烦说:“我自己开车。”
一坐进驾驶座,阮之就甩掉了高跟鞋,赤脚踩下了油门,径直往城东的方向驶去。
工作日他一般会住在离公司不远的公寓里,可是或许他还带了梅静归家过夜。
想起这个,阮之忽然没来由的更生气了,那股无名火窜到了脑门上,她踩了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走向路边的便利店。
一脚踏到地面,才察觉到自己连鞋子都没穿,这个时节已经很有些冷了,她只好快跑着进去,门口照例发出一声“欢迎光临”的悦耳女声,她直奔饮料柜台,随手便拿了两瓶红酒,又找了一个开瓶器去结账。
收银员看到她这副打扮,穿着礼服又赤着脚,显然有些吃惊,但也没说多说:“小姐,174元。”
阮之指了指柜台上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再给我拿几串。”
收银员连忙给她装好,一起递过去:“189元。”
阮之从手包里抽了两百块扔在桌上,拎着就走了。
车子畅行无阻到了傅长川公寓的楼下,她抬头看看第十层,果然亮着灯。
他在。
阮之深吸了口气,存心是要去讨回个公道的,下车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些心虚,于是一口气把红酒开了,咕咚咕咚地喝了半瓶下去。
哪怕对红酒一窍不通,她也能品尝出这酒和傅长川的收藏实在有天壤之别。好在她不像傅长川那样挑剔,一口气喝下去,食道和胃都有些烧起来。这会儿已经有些晕晕乎乎了,她连忙先把关东煮吃了,仰头又灌下红酒,一边拨了连欢的电话。
连欢很迅速的接起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语气:“阮小姐。”
“傅长川是一个人在家吗?”
连欢思索了一会儿,才说:“老板他开车带梅小姐先走的……”她原本想问“你在哪里”,可是话没说完,阮之已经挂了。
是的,她很生气。
因为那瓶红酒的关系,愤怒又成倍地放大。
仅剩的理智却又在提醒自己,不该生气的。
都离婚了,傅长川这样的身份地位,数不清的女孩子会倒贴上来。
更何况,之前所谓的婚姻,也不过各取所需。
阮之一边纠结矛盾,可是动作却丝毫没有缓下来,麻利地穿上了鞋子。只是走路的时候未免有些歪歪斜斜,以至于走到公寓大厅里,保安迟疑着走过来问:“小姐,你没事吧?”
她清醒得很,还记得矜持地点点头,走着直线去摁下电梯。
电梯往上,叮的一声,转瞬就到了。
阮之看了眼密码锁,她倒是知道之前的密码,可是时过境迁,想必傅长川早就换了,于是只好砰砰砰地敲门。
敲了好半天,她觉得掌心都红了,才有人开门。
傅长川穿着浅灰色的睡衣,面色不善地站在门口,微微蹙着眉:“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啊!”阮之推开门,也不换鞋,径直走向客厅,嚷嚷着说,“傅长川你是不是人!让我丢脸你就高兴了是吗!”
傅长川闻到了淡淡的酒味,皱眉问:“你又喝酒了?”
阮之恍若未闻,顺手把卧室的门推开了:“梅静呢?”
傅长川眉头皱的更紧:“喝了多少?”
阮之本想拂开他的手,突如其来的,客厅里的可视通讯器响了,傅长川走过去打开,保安的声音:“傅先生,您太太的车停在楼下,被别的住户投诉了。如果方便的话,请下来把车停到地下车库吧?”
傅长川回头看看阮之,“嗯”了一声,挂断了可视通讯器。
他俯身拿了阮之的车钥匙,转身要出门,只走出半步,又大步走回阮之面前,脸色沉得能风雨yù来。
阮之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明显地将愤怒挂在脸上。
她本能的后退了半步,可大约还是有酒气在壮胆,站定了瞪他:“你想gān吗?”
傅长川明显地深吸了口气:“……你自己开车来的?”
阮之点点头。
“一会儿找你算账。”他丢下一句话,大步出了门。
阮之的车就大摇大摆的停在公寓门口,位置很霸道,存心不让别人出入方便。傅长川拉开车门,车子里几乎是一片láng藉,关东煮的杯子和红酒瓶就随随便便仍在副驾驶座上,米色的真皮座椅上一滩滩的污渍。
傅长川忍着怒气,把车子开到地下车库停好,一把拔下钥匙,腿刚伸出一半,到底还是忍不了,把车里的垃圾收拾了下拿出来,然后又拿纸巾简单擦了擦,这才关上车门。
电梯一路上升,他的气没消,可是表qíng已经沉静下来了。
房门甫一打开,眼前的场景令他的额角跳了跳。
很好,她总是有本事把自己惹到bào躁。
——阮之坐在客厅,开了一瓶清酒,又喝上了。
他走过去,随手就把她的杯子夺了,声音还带着外边的冷冽寒气:“你酒驾了?”
两种酒的混合令她此刻有些昏昏沉沉的,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扬起眉梢,答非所问:“你报警啊!再把我送去派出所啊!”
傅长川深吸了口气,眉眼间带了淡淡的戾气:“我是该给你点教训。”
等到阮之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意识到傅长川打电话给司机,彻底收回了自己两辆车的使用权。阮之才记起来车库停着的那辆小跑和刚才开来的卡宴都是离婚后傅长川留给自己的。他在金钱财物上向来是大方的,既然留给她,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要过去。
原本憋了半天的气正要爆发,依着往常的xing子,她早就大喊大叫“谁稀罕啊,我自己买!”甚至那句话都已经憋在了喉咙口,阮之忽然想起自己户头上的钱,一下子就没了底气,只好仰头看着她,一声不吭。
嗯,一定是醉了,才会觉得委屈,阮之撇过头,用力眨了眨眼。
眼睫处湿湿的,是刚才的呼吸太重了吗?阮之赶紧背着傅长川拿手背擦了擦,手臂撑着桌子站起来,既然这样自讨没趣,还不如立刻就走。
傅长川垂眸看她,见她眼眶都红了,怒气就消了大半:“你还委屈?”见她不做声,又说,“平时你怎么胡闹都没关系,今天喝成这样还敢开车,你是想让我大半夜去医院急救室找你?!”
阮之抽了抽鼻子:“我开车到你楼下才喝的酒。”
“……”沉默片刻,他冷笑,“阮之,你故意的是么?”
“我怎么故意了?”阮之吸了口气,却愈发控制不住qíng绪,抽噎着说,“今晚你不是一直在羞rǔ我么?”
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也没再和他纠缠车子的事,只说:“你和我一起下去吧,开下车门,我的包还在里边。”
她就从他身边走过,带着酒味,也混杂着身上淡淡的脂粉味,一点都不清新,可他一时间,只觉得贪眷。甚至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抓住她的手臂:“你为什么哭?”
她嘴硬:“我没哭。”
傅长川手指微微用力,双臂顺势揽住她的腰,微微低头,依旧执着地问:“为什么哭?”
酒jīng已经彻底让阮之思绪混乱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哭,却莫名的记起了认识这么久,她在他面前痛哭的场景,实在寥寥无几,以至于根本就不知道,面对自己的示弱,傅长川会有什么反应。
身后的怀抱宽阔温暖,她伸手扶住他的手臂,断断续续地说:“我只是想起了……我们离婚的时候。”
他怔了怔。
离婚那会儿他也记得清楚。
阮之是风风火火赶来签字的,双方律师都在,对离婚协议也没什么异议,很快就签完了。是正午烈日正耀眼的时候,他微微抬起眼眸望向她,她却看都不看他一眼,推了笔站起来说:“我还要赶去外地开会,就这样吧。”
dòng察力如他,也以为,一年多的婚姻结束时,她没带半点留恋。
可她现在就在自己怀里,哭得恳切而抑制。
竟让他觉得,那么长的时间,或许她都骗了他。
傅长川的手臂微微用力,让她面对自己,难得放缓了声音:“离婚的时候,你很难过吗?”
她泪眼汪汪看着他,觉得自己整张脸都是湿漉漉的,眼妆可能花开了,和鬼一样。她没想到会丢脸到这一步,仿佛被他看穿了,只好拼命摇头否认:“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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