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啊。”阮之真的无法形容这一刻绝处逢生的喜悦,恨不得扑到傅长川身上狠狠亲他两口,声音都带了哭腔:”你怎么能这样啊……”
“我怎么样?”
声音变得立体而低沉。
阮之一回头,就看到傅长川手里拿着电话,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边。
阮之连电话都来不及挂掉,就跑过去一把搂住了傅长川的脖子,踮起脚尖亲了一口。
傅长川一脸镇定地反手关上门,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脸颊莫名发起烫来,低声说:“别动手动脚的。”
阮之怔了怔,才听到有人拍门的声音:“喂,让我进去啊!”
“呃,你后面还有人啊?”她有些讷讷地想放开他。
傅长川却没有松手,侧身把门拉开一条fèng,十分淡定地对探进半个头的杜江南说:“你先别进来。”
“我有正事!我要找阮之谈——”
他便微微蹙了蹙眉:“没看我们在秀恩爱么。”
杜江南:……
傅长川顺手反锁了门,指了指沙发:“我有事和你谈。”
“要紧吗?”阮之看了看时间,现在她已经从惊喜中恢复过来了,脑子里一条条工作思路滑过,语气都变得正经起来,“杜江南找我真的是正事。就得这会儿趁热打铁让舆论反转过来,要不……”
“杜江南能搞定,蒋欣然的事已经解决了。”傅长川毫不在意地略过了这个话题,他的右手原本是放在膝上,这时却动了动,姿势有些不自然。
即便不知道他要和自己谈什么,阮之却能察觉出这一刻傅长川的不安,她试探着伸出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小声问:“你要和我说什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是以前的事。”
“以前的事?”阮之轻松地说,“算了啦,没关系,我都原谅你。”她一低头,看见傅长川手上有一道伤口,不知道是在哪里划破的,还在往外渗血,立刻就把之前的事忘在了脑后,又着急又心疼:“手怎么了?是刚才在门上蹭的吗?”
傅长川下意识地要抽回去,她却已经找了药水和纱布,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说:“别动,我帮你包扎一下。”
她附身下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淡淡的一种柑橘香味。傅长川忍不住问:“换过香水了么?”
“你有注意过我平时用的香水?”阮之一边帮他贴纱布,随口问了句。
傅长川微微地笑了,只要是她身边的事,再小的细节他都能分辨清楚。
“晚上再看看吧,要是止不住还得去找医生。”阮之低声抱怨,“你怎么老是这么不小心?”
包扎完阮之蹲在茶几边收拾药箱,内线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听了一会儿,慡快地说:“行,你等等。”
“小之……”
“有点小事,我很快就回来。两分钟。”
办公室里只剩下傅长川一个人,就这么一打岔,他忽然觉得,想说的那些话堵在嗓子口,一点点地往下滑,重新深埋进了心里。
他太了解阮之,她是什么样的脾气,会因为什么生气,多久能原谅自己,他还是有些把握的。可是dòng察了人qíng和xing格又怎么样,万一……有那么一个万一呢?
傅长川伸手揉了揉额角,一时间有些心浮气躁,就站起来。
阮之的办公室很大,两间打通,两面墙都是落地窗,显得十分通透。
入夜,百叶窗都拉了起来,他在窗边站了一会儿,又在阮之办公椅上坐下来。
阮之是个随xing的人,办公桌并不如何整齐,随意放了些文件纸笔,也不像普通女孩子那样,喜欢小植物的点缀。他略一低头,看到她办公桌第二层的暗格里放着一个倒扣着的相框。他伸手拿出来,翻开一看,竟然是自己和阮之婚礼时的一张合影。
那个时候两个人还是有点拘束的,杜江南就嘲笑他们进场的时候像是两国元首,互相谦让着,维持着安全距离。而照片里却是另一番场景,那是在休息室里,他在和别人说话,她还穿着婚纱,微微侧过头,十分专注地看着他,期待又惶惑的样子。
那么多的画面,有吵架的,有甜蜜的,她却把这一张单独放在这里,随时都能看到。
傅长川的指尖从照片上她小小的脸颊滑过去,心底不是没有震动的。
这是不是说,长久以来,她对自己…
…也是满怀着不安的么?
门唰地一下被拉开了,傅长川将照片放回去,一抬头,阮之已经走到自己面前,脸色白得有些可怕。
他有些不安,下意识地站起来。
她手里攥着一叠文件,显然是隐忍着,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那样颤抖:“这些是你要和我说的吗?”
傅长川接过那叠文件,打开翻了翻,就知道是孟丽让人送来的了。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这件事我的确没办法推脱。但是也请你听一次我的解释。”
孟丽让人送来的材料并不复杂,无非是六七年前,阮之家中发生变故时一些银行单据和协议。协议的受益人名字是傅长川,当时他以非常低廉的价格收购了当时阮家工厂的所在地。另外,友林公司以“咨询费”为名义,转给他好几笔金额数。
阮之的父亲是因为一场车祸突然去世的,留下偌大一个工厂,家里还有心脏不好的妻子以及即将读大学的女儿。公司的事务在渐渐被孟丽把持,随即开始肆无忌惮的转移资金。
当年阮之的妈妈也找过和父亲jiāo好的律师,想要走法律途径要回公司财政权,结果把账目放在明面上一审核,早已经资不抵债,最后连工厂所在的那块地都以极为便宜的价格卖了出去。律师提议放弃,直说孟丽一定是找了人在背后cao作,压根找不出一点把柄来,上了法庭也没用。
雪上加霜的是,阮之妈妈的心脏越来越糟糕。除了照顾她花费的jīng力,雪花一样飞来的账单让她不得不卖了家里的住房,最后办完妈妈的丧事,真正是穷到了分文不剩的地步,否则也不会到了大二就选择辍学打工。
原来,那个背后帮忙孟丽把自己的家底一点点搬空的人,是傅长川。
阮之有些恍惚,忽然想到,一开始他对自己所谓的另眼相看,也不过是歉疚的补偿吧。她坐下来的时候有些心慌,下意识地伸手扶了扶一旁的立式台灯,办公室里的光线便晃了晃。
傅长川想伸手扶她的,可她察觉到了,侧身避了避,声音有些空dòng:“你解释吧。”
“七年前我刚回国的时候,一无所有。那时恰好有人介绍孟丽给我认识,说她手上有个项目。她那个项目,就是要求我将友林的资产逐步转移出来。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我就做过类似的一些金融cao作,相对的,国内大环境下,这样的cao作其实更加简单,她也许诺会给我报酬。”傅长川略微自嘲地笑了笑,“其实那些钱不算什么,她看得出,我并不感兴趣。她就问我,想要什么。
“我当时看上的,是友林厂址的那块地。而孟丽的目标也很明确,她并不想要友林这个厂,她想要的是现金。所以在得到我的回复之后,她表示只要我剥离出友林所有的良xing资产,套现给她,那块地可以廉价卖给我。”
他带着歉意看了阮之一眼:“我答应了。帮她cao作完后,我用很低廉的价格收到了地,又恰好遇上国内地产开发的热cháo,转手卖出去,赚的钱算是在国内的第一桶金。”
证据就在面前,他也亲口承认了。阮之觉得有些茫然,这个世界都变得恍惚起来。有人因为爱qíng对你百依百顺,想的到想不到的,他都帮你做了。而现在,现实就是——那人并不是毫无来由地对你好。自己还能再相信他么?
他说的每一句话,劈下来都如同惊雷,炸得她不知所措。
没有一见钟qíng,原来什么都没有。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残酷而又真实。
她不得不深吸了口气,让心脏跳得缓慢一些,艰难地开口:“所以,后来你为我做的每件事,都是在弥补。”
傅长川能察觉到她此刻的qíng绪,沮丧,无助,愤怒。他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说以前,她受到的伤害还能归咎在孟丽身上,那么现在,自己也成了罪魁祸首。
一时间,她怎么能接受。
——可是现在,他必须要回答她的问题,坦诚而毫无保留地,再伤害她一次。
“是,一开始是为了弥补。”他的声音低沉,“但是结婚不是。”
“我想和你结婚,只是因为我爱你。”
屋子里十分的安静,安静到他几乎能感受到气流的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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