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繁华_无处可逃【完结+番外】(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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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鬟刚刚将早膳的碗筷收走,就有人用力敲了敲门,在屋外问:“郡主在么?”

  维桑心跳漏跳一拍,下意识站了起来。

  “侯爷请您去一趟。”

  维桑站在书房门口,里边却是一丝动静也无,几乎叫她疑心里边没有人。她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恰好见到父亲手扶着桌角,身子却在慢慢的倒下去。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不顾一切冲了进去,用力推开正要扶父亲起来的江载初,慢慢护着父亲坐了起来。

  江载初手悬在半空中,因为被她推开,便只能后退了两步。

  送她回来的时候,她还乖乖地依偎在自己后背;可现在,她像变了一个人,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隐约还有赤红的颜色,失去了理智一般看着他,尖声叫道:“你对我爹说了什么?”

  他慢慢将手放下,眼神由黯然变为平静,目光移到韩壅的脸上,淡声道:“侯爷,还请节哀。只是陛下的旨意……恐怕没有回寰的余地了。”

  元熙五年元月。

  皇帝亲征归来后,第一次在仪凤殿召见群臣。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脸色有些恹恹的。自然没有人敢提起刚刚结束的那场惨烈战争,新年伊始,为了让这个帝国的年轻统治者舒心,大臣么无不选择了最轻松吉祥的话语。皇帝听完大臣们所奏的事,轻轻挥手便宣布散朝。

  内殿里有内侍服侍他更衣,缓步出来的时候,周景华早已在外等着。

  周景华是周太后的亲侄子,也是皇帝的表兄,皇帝与他并不见外,略略问了些蜀地民生,便沉吟着问:“宁王可有消息?”

  只要有皇帝一天,他的亲弟弟便注定要过着这样遭受排挤猜忌的日子,周景华对这一点很是了解,自然也懂得如何投皇帝所好,连忙答道:“宁王在蜀地任转运使,别的都好,只是赋税加重后蜀民反弹太大,宁王擅自将四抽一改成了五抽一。”

  皇帝冷哼了一声,脸色有些铁青。

  隔了一会儿,周景华小心翼翼道:“蜀侯那边,陛下该如何抚恤?”

  “不是赐了厚葬,也追封了么?”皇帝脸色沉了沉,“死都死了,还能怎样?”

  周景华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当即咽下了口中的话,连连点头道:“是。”

  话音未落,内侍进来通传,“陛下,元大人到了。”

  “让他进来吧。”皇帝略略颔首。

  元皓行着严整的官袍,整个人显得丰神俊朗至极,缓步踏进,先对皇帝行了礼,方才看了周景华一眼,略一躬身:“周大人。”

  尽管元皓行官阶不高,周景华却不敢怠慢,连忙回了一礼。

  “战后抚恤的事,皓行你还有何建议?”皇帝慢悠悠地问。

  皇帝因为好大喜功,吃了这个大亏,元皓行心中清楚,却不动声色道:“陛下可知,去年的国库的收入,十之二三,来自川蜀?”

  皇帝有些奇怪他此刻忽然提及这个,应了一声:“江南涝灾,关中又旱,朕知道。”

  “可是川蜀也是一场大旱,朝廷并未赈灾,反倒加重赋税,甚至派出宁王作为转运使,可见……”元皓行顿了顿,淡声道,“盘剥之重。”

  皇帝抿了抿唇,良久,忽然一笑:“朕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川蜀之地,蛮夷之民,多负担些,原也是应该的。”

  “原本那一处地方民众秉xing温和,倒也无所谓。只是这一次折损了三万青壮年男子,连蜀侯世子都没了,税率却依旧不更改……陛下,指望一个宁王在那里压着,只怕会有事。”

  皇帝凝神想了想,轻轻低头,转动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淡声道:“现在不是没事么?”

  元皓行淡茶色的眸子在皇帝漠然的脸上凝睇半晌,对他此刻内心的想法了若指掌。皇帝是巴不得川蜀出了事,最好借乱民之手解决了宁王……再不济,也能给宁王追加一个监管不力的罪状。呵……真正是,目光短浅。

  他自小便与皇帝及宁王熟识,也清楚皇帝的心结,却只能说,谁来坐皇位这件事,立嫡不立贤,真当是天注定的。心中虽这般想着,元皓行面上却并未展现丝毫,只是谦卑地低下头,缓声道:“川蜀一乱,今年的国库,便撑不过三个月。”

  皇帝盯着这个年轻人,悚然心惊。

  宁王是要对付的。可是国库的银钱,也是国之根本。

  若不是他这么一提,只怕自己还没想到。

  皇帝虽不惧蜀地的蛮子,只是要撑过眼下这一阵再说。

  “那你看,这片刻之间,要如何才能稳住那边?”皇帝沉吟道。

  元皓行抿了唇角,轻声说了两个字:“联姻。”

  皇帝凤眸微挑,笑道:“如何联姻?难不成要我大晋朝的金枝玉叶嫁去那里?”

  “蜀侯有一女,嘉卉公主正当婚配的年纪。”元皓行缓缓道,“依陛下看,宗族子弟中,又有何人能娶了这位郡主,自此长留蜀地呢?”

  皇帝唇角的笑意更浓了一些,“宁王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

  “倒也是良配,只是宁王少不得要在那里多留几年了。”元皓行点头称是。

  “我这弟弟,倒还嫌京中乏味呢。”皇帝笑道,“如此倒也了却一桩心事。”

  元皓行拱了拱手手,轻声赞道:“陛下英明。”

  轿子一路摇晃着回府,元皓行微微合着双目,却蓦然间想起了两年前……素来娴静优雅的妹妹从未有过这般惊慌失措,哭得双目红肿:“大哥,先皇明明将我指给了宁王,如今他还在外征战,我若是入了宫,以后如何自处?”

  先有天下,再有家,是元家的祖训。

  龙椅上那个人,尽管并不是元皓行心中所称心的皇帝,可是他天下尽握,还握得十分稳当,自己便会竭尽全力地去辅佐他。

  明知妹子心中钟意的是宁王,也明知皇帝将她接进宫,不过是为了证明,如今他比这个弟弟qiáng了百倍不止,可是元家还是如皇帝期许的那样,先退了婚,将妹妹送进了宫。

  幸而宁王倒是淡然,并不说什么,大胜匈奴后班师回朝,甚至还为皇帝送上了贺礼——一匹来自大宛的汗血宝马。只是京中传言烈烈,更有嘲笑宁王吃了哑巴亏的,不计其数,哪怕是他的战功彪炳,却被这些闲话夺了风头。后来宁王很快地接任川蜀转运使,只怕也与躲避这些流言有关。

  想到这里,这个素来不动声色的年轻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人生在世,谁没有些不如意的事呢,何况如他们这般天生承受着家国期望的,若是执着于qíng愫,为了一个女子死去活来,未免也太过可笑了。

  正在沉思间,轿子忽然间一晃,似是停了下来。

  元皓行正yù掀开轿帘,忽听轿外有人大声道:“元大人,宫里传来的消息,妍妃娘娘刚刚诞辰下龙子。”

  皇帝并未立后,如今妍妃生下的便是长子。

  对于帝国来说,这大概是这个萧条的一年始端,唯一一个好消息吧?

  元皓行慢慢闭上了眼睛,唇角微勾,淡声道:“知道了。”

  元熙五年元月,帝国皇帝亲征匈奴大败而归,二十万士兵最终带回关内的,只余万人不到。朝中大将、川蜀世子韩维巳皆战死,皇帝在入关之时,征调的三万川蜀士兵作后勤用,却意外地在回军撤退的时候成为抵抗掩护的主力,虽因统帅判断失误中了敌人的陷阱,却死战不屈。最终皇帝安全入关,三万人却随着世子战死他乡。

  此时的锦州城内,虽是元月新年,却是死气沉沉,一派暮色。

  阿庄似乎还不懂“阿爹走了”是什么意思,只是乖乖地换上了孝服,跪在灵柩前尽孝。许是因为时间久了,小脑袋一低一低的打瞌睡,维桑看着心疼,将他抱起来,吩咐婢女送他回房睡觉。

  一夕之间,家中死了兄长,父亲与阿嫂都病倒了,府上丧葬的事务管家大多来找维桑商议,她这才体会到cao持这一个家,曾经兄长和阿嫂付出了多少心血,遑论掌管蜀地军政之权的父亲兄长了。思及兄长,维桑心中又是一痛,正恍惚的时候,锦州城防使萧让将军正大步走来。

  “将军来找我父亲么?”维桑连忙起身。

  “刚从侯爷那里出来。”

  “萧将军,你脸色不大好。”维桑看着这个剑眉星目的年轻将军,轻声道,“父亲这几日病倒,许多事麻烦将军了,还请注意身子。”

  “朝廷允诺的抚恤金一分都没拨下来,不知道被哪里克扣了。”萧让咬牙,压低了声音道,“侯爷听了,也只说用府库的银子先垫上——可如今我们蜀地的府库,哪还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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