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繁华_无处可逃【完结+番外】(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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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载初绕至案桌前,低声道:“将军大义。”

  “朝廷昏庸无道,宋安愿……”他顿了顿,咬牙跪下道,“宋安愿请将军入永宁城,剿灭匈奴!”

  夜风chuī得烛火明灭不定,江载初自上而下看着宋安坚毅的眉眼,伸手将他扶起,旋即传令:“关宁军何在?”

  传令兵小跑而去。营地上方命令渐次传远:“全军上马,即刻进城。”

  夜色之中,关宁骑兵们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马蹄声清脆如同雨落。

  连秀看着城池的吊桥开始落下,却难掩忧虑。

  “上将军,你真的相信宋安吗?万一这是个陷阱,他骗我们进城,再来个瓮中捉鳖……”

  “连秀,我出征匈奴的时候你尚未跟着我吧?”江载初打断了他的话,语气甚是平淡。

  “是。”

  “你也未到过我朝与匈奴边界之地吧?”

  “是。”

  年轻的上将军神色平静:“若你去过那里,当可知道但凡匈奴人扫dàng而过之地,妻女凌nüè,男子枭首,野坟幢幢,血腥之气一年不尽。那种恐惧,是作不了假的。”

  连秀注意到兵营后边那几个平民,在宋安来此之前,只怕上将军已经亲自审问过了。目光重新落在这个神容宁静的年轻男人身上,连秀脸上多了一丝敬佩。上将军心思如此缜密周全,可见他能在逆境中重起而居高位,确实是旁人所不能及。

  “宋安已将兵符jiāo给我,他在城内的人马,便归你统制。”江载初在暗夜中凝望着此刻看来安静的城池,伸手唤了无影,“带上你的人,去北门候着。”

  无影的身影尚还在望,宋安快马赶来,气喘吁吁道:“宁王,北方流民还在不断涌进,城池工事还有哪些要加qiáng?您随我去城头看看?”

  江载初攥住了缰绳,嘴角抿出一丝淡笑来:“宋将军,打完了匈奴,你又如何自处呢?”

  宋安一怔,匈奴骑兵即将兵临城下,国难当前,他一咬牙便去见了江载初,可是打完了匈奴呢?周相与太皇太后得知了自己所为,必然不肯罢休。

  “宋将军便盖上印,快马送回京师,就算是给朝廷一个jiāo待吧。”江载初悠然递了一张信纸过去,笑道,“如此,你我都可安心。”

  宋安接了过来,借着火把一看,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信是以永宁守将的名义发出的,弹劾周氏一族挟天子而引外敌,言辞极为不敬,可想而知,一旦送入京城,自己便被划为逆党,再无商榷余地。

  “宋将军?”江载初许是看他踌躇,淡淡一笑,“你若不愿,我也不会qiángbī。只是抗击匈奴一事我却是不敢拖沓,与立场不明之人并肩抗敌太过危险了。”

  宋安低头沉思片刻,苦笑,如今自己也没了选择余地,江载初的人马开始进城,迟早是要传到朝廷中去的。

  他翻身下马,跪下道:“便依殿下所言!”言罢便从怀中掏出印章,又拿马刀划破指尖,直接便拿血涂抹上印章,印下官印,递给江载初。

  江载初接过来,随手递给了侍卫,只是淡淡看着他,并不开口让他起来。

  宋安忽然觉得这个男人适才给自己留下的印象皆是假象,什么民族大义、天下苍生,只怕自己在出城那一刻,他就筹划好这往后的每一步了。

  “这世上早没有宁王了。”马上那人冷冷道。

  此刻分明没有触到他的目光,却被凛然而起的气势震慑到,宋安自认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后背却出了一层冷汗,他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忙道:“是,上将军。”

  “起来吧。”江载初脸色温和了许多,“城内工事你与连将军商量,流民若是城中容纳不下,则打开南门,让他们去后方避难。”

  宋安表qíng略有些惊疑不定:“如何击退敌寇,守住永宁,还请将军决断。”

  “若要击溃匈奴,唯有一个方法。”江载初目光遥遥望着北方,神容肃然,一字一句道,“正面迎击。”

  此时的陈留郡,战旗猎猎,两军隔河相望。

  景云望着对面的那面帅旗,一模一样的“景”字,微微有些晃神。

  对阵的是他的伯父,抚养他长大、亲授他兵法武艺的伯父。

  年幼时,是伯父每日送他入宫中,作为皇子的伴读,陪着宁王练习武艺、cao练兵阵。成年后,作为宁王副将同他在沙场历练,当真亲如兄弟。新帝登基,明知宁王地位尴尬微妙,他执意陪着主上去了川洮。

  洛朝文看元家,武看景家,彼时元家已将女儿送入宫中为妃,立场已明。那时伯父官至兵部尚书。虽知侄子这样紧随宁王于家族不利,只道:“武士之心,在忠一字。”竟允许了他固执的请求。

  而后便是含元殿上惊变,景云偷了城门鱼钥,随着江载初反出洛朝。那一晚伯父追赶他们至城外,其实已到弓箭she程之内,伯父又是出了名的神箭手,能拉开百石的qiáng弓,可最终,箭支却she偏在他的身侧,他知道伯父终于还是放了自己一马。

  回头望一眼,兵马嘶动间,那条来路,终于已经彻底断绝。

  一路血战至南方,景云收到消息,伯父已在祠堂将自己除名,老人家辞去了朝中一切官职,上书“景家子孙有愧,不再入朝为将”。

  那一日在南方已是深秋,日子却冷得仿佛寒冬。他收到那纸书信,默然不语,只是去了库房擦拭那套已有破损的盔甲。

  江载初深夜找到他,淡淡道:“后悔吗?”

  他摇头,并不后悔,却也难抵此刻心中对家族的愧疚。

  江载初神容平静:“阿云,你伯父说景家子孙无脸入朝为将。日后改朝换代,你便是景家家主,旧朝之事,还有谁记得?”

  他至今能回忆起江载初平淡的话语下隐匿的锋芒与霸气,如同帝王一般,给他许下了承诺。而对此,景云没有丝毫的怀疑,他是能做到的。

  一路披荆斩棘到了今日,他不惧任何硬仗,却没有想到,元皓行将伯父重新请了出来,与自己在战场上敌对。

  于忠,他绝不能背叛上将军。

  于孝,他又怎能对长辈执起剑锋?

  “景将军,咱们对峙了半日了,为何不见对岸有动静?”孟良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他们打的什么主意?”

  “他们拖住我们,不需战,就赢了。”景云低头看着舆图,揉了揉眉心。

  “这老贼……”孟良脱口而出,转瞬想起了景云与他的关系,讷讷道,“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事。”景云摆了摆手,轻声道,“我伯父用兵最为正道,若要赢他,需得想个妥当的方法才好。”

  “可现在是他们不同我们打。”孟良心中愤懑不已,“但凡咱们往前挪上一挪,他们却又跟上来了,甩都甩不掉。”

  景云心中忧虑的正是这一点,洛军虽不攻打,却拖慢了自己的行军速度,只怕上将军抵达皇城之下,独木难支。

  “的确不能拖下去了。”景云心中主意已定,“请诸位将军来我营帐,我军即刻拔营。”

  此时在南岸望向北岸,却见楚军营帐灯火通明,兵马调动声喧哗,主帅营帐中,斥候不断来报:“将军,对岸兵马调动,正在拔营,方向是往西行进。”

  景贯捏着花白的胡须,目光落在陈留郡西北部,那是丘陵山地,极难行军,他居然领兵往那里走!

  “将军,依我看景云是为了绕开陈留郡城,防止我们前后夹攻,才特意绕走山路。”谋士缓缓道,“他们急着与江载初会合,只怕是再也拖不下去了。”

  只是这样而已吗?

  景贯不语,这三年屡屡听闻侄子战场上捷报,也知他长进不少。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信,自己一手调教出的景云会这般简单粗bào地解决眼下的问题。

  “将军,咱们跟不跟?”副将着急道,“半日时间足够他们进入丘陵腹地,我军却还要安排渡江,若是不跟上,只怕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转瞬,老将军心中有了决断:“搭建浮桥,征调民船,全军渡河。”

  “景将军,为何不在敌军渡河时拦截攻击?”

  “你以为他会没想到吗?”景云站在暗处的高地,淡淡道,“我这个伯父打仗,出了名的后发制人,那些楼船里边必然装了他最为得意的火pào。数量虽少,杀伤力却十分惊人。他便是瞧准了咱们没有这个,才敢这般大模大样渡江。”

  孟良懊恼道:“就让他们这么过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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