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繁华_无处可逃【完结+番外】(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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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皓行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我不值大人辛苦带我北去。”韩维桑踌躇片刻,“他也断然不会为了我一人,用天下jiāo换。”

  “郡主值不值得,只怕不是由你说了算。”元皓行悠然扬起下颔,“你可知这三年的时间,杨林为何能在洮地只手遮天?”

  韩维桑心脏漏了一拍,扬眉望向元皓行,皱眉道:“我侄儿年纪幼小,无人照应,被权臣掌控,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那郡主知道为了控制杨林,宁王又在洮地布置了多少暗线吗?”

  她的胸口如遭重击,脸色蓦然间变得惨白。

  “你是说,江载初在扶持杨林上位、bī宫,引我主动去找他?”韩维桑喃喃将这些话重复了一遍,只觉得望出去一片茫然,一时间不知身处何处。良久,只是闭上眼睛,惨然一笑:“可我并不值得,他这样费尽心机。”

  “为了你走投无路的这一日,宁王可是筹措了三年。”元皓行悠悠道,“你说,你值不值得呢?”

  接下去的数日,元皓行快马兼程赶往北方,倦极之时,便就地搭起帐篷,睡上两个时辰便又赶路。

  这一路的qíng况越发令人担忧。

  越往北走,便遇到更多流民。元皓行亲自询问过难民们,却得不到确切的qíng报。

  有人说皇帝太后已被匈奴人抓了,京城也被一把大火烧了个jīng光,也有人说军队前去勤王,阻挡住了部分匈奴,他们才能跑至此处。这其中大部分的讯息皆是以讹传讹,自然不可相信,可唯有一点是确认无疑的——太皇太后携着小皇帝,果然已经弃守京城了。

  这一日他们已赶到禹河边,河上架起的浮桥乱糟糟挤满了难民,不时有人尖叫着坠下水去。元皓行在河边已休整了一个时辰有余,韩维桑抱膝坐在树下,神色恹恹,不知在想什么。

  “郡主的病一直未见好吗?”他沉吟片刻问,“现在又不适了?”

  许是因为连日赶路,她更见消瘦,淡淡道:“无妨。”

  “宁王在禹河对岸的永宁城与匈奴对峙,若是行程顺利,后日就能见到他。”元皓行仔细观察她的神色,“郡主到了永宁,当可安然休息。”

  韩维桑怔了半晌,想不到,如今他们离得这样近了。

  “他知道……你要去见他吗?”

  “在等宁王回信。”元皓行直言不讳,“当下这种qíng形,他也不得不见我。”

  她重将脸埋进双膝之间,再不言语。

  前去探路的侍卫还未回来,倒是有几户刚刚从对岸过来的人家寻了个地方坐下了,就在离韩维桑不远的地方,开始分食gān粮和水。

  “老丈是从哪里过来?”元皓行主动与其中一位年岁颇大、面容威严的男子攀谈起来,“对面qíng势如何?”

  “老朽带着这一大家子,是从涿郡避难而来。出城时,上谷郡和渔阳郡都已经破了……唉,匈奴人真是牲畜不如啊,足足烧杀了两日两夜,jianyín掳掠不说,还把孩子挑在枪尖上取乐。”许是想起了那些残酷的画面,老丈打了个哆嗦,摇头道,“唉,幸而逃了出来,听说涿郡也是被毁了。”

  “老丈一路过来,洛军没有抵抗吗?”

  “先时没有,好几个郡守一听是匈奴人来了,城中守军又不多,便都弃城跑了。”老丈叹道,“只到了永宁城,咱们才打了个胜仗呢。”

  一说起这个,周围又有些人围过来,七嘴八舌道:“是啊是啊!咱们都是亲眼看到的!那位将军带着骑兵与匈奴人对阵,就在离永宁城不远的那块平地上,从早上一直打到下午,把那帮畜生都给打蒙了!别的郡要不弃了,要不闭着门,只有永宁城将我们收了进来,将军还跟我们说,若是还不放心,可以出城再往南方躲躲。终有一日,他会替我们收复故土。”

  元皓行安静听着,嘴角微微一勾:“哪位将军?”

  “就是……就是……”人群安静了一瞬,仿佛这问题颇为为难。

  “就是那位上将军。”忽然有人道,“之前朝廷说他是大逆贼,如今我是不信了!”

  周遭又是静了一瞬,响起一阵附和之声。

  “是啊!朝廷都不管我们了,也就上将军还顾着我们!”

  “那么多郡城没有一个肯收留我们,只有永宁城开城门,上将军说我们可以去他的封地,直到匈奴人被赶走……”

  “皇帝都跑了,哪还顾得上我们……”

  韩维桑不自觉地去看元皓行的表qíng,他的嘴角微抿着,其实看不出喜怒,眉眼沉静得如同一幅上好的山水佳作,只是深瞳中不知掩藏了什么思绪,只让人觉得深远。

  探路的侍卫说话间便已回来了,低低地在元皓行耳边说了几句话,元皓行便站起来,朝众人拱手道:“老丈,我们先行赶路了。”

  “你们,你们这是往北方走吗?”老丈惊疑道,“那边去不得啊!”

  元皓行却没说什么,只笑了笑,往浮桥走去。

  “看来宁王已经同匈奴人打过一仗了,倒是收拢人心的好时机。”元皓行淡淡道,却不知是不是说给韩维桑听的。

  韩维桑脚步一顿,侧身望向身边神qíng从容的男子,缓声道:“韩维桑虽是女流,却觉得大人这句话错了。”

  “哦?”

  “所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当此国难,皇帝已南逃,如今在浴血奋战的,只有一个江载初。大人却只用权术之道揣测他此刻所为,未免太小人之心了。”

  元皓行脸色微微一沉,淡声道:“未想到郡主却是宁王的知己。”

  “我并非他知己,他也恨我入骨,只是他那个人,只怕我比你更了解一些。”韩维桑微微一笑,举目望向远处茫茫人群,那些不安、惊恐、悲恸一一收入眼中,“我素闻元家忠君,我却以为,忠君更应忠天下。”

  她抬手拢了拢鬓发,心中无限凉意:“都是江家的天下,大人何必这般执着……”

  都是江家的天下……元皓行却是心中轻轻一震,面上却未露端倪,只道:“上将军已在永宁等候。郡主,咱们赶路吧。”

  离永宁城还有十多里的时候,空气中竟也弥散开一种古怪的味道,仿佛是血腥气,又像是杀意,浓烈得胯下骏马都感受到了不安。

  元皓行离开已经足足有半日了。在这样的兵荒马乱中,他竟还能找到城外一座极为妥帖隐蔽的院落,让韩维桑先行住了进去歇息。

  一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直到此刻才能沐浴休息,侍女替她轻柔地擦着头发,又端上了一碗银耳羹汤,放下之后便悄然退开了。

  他就在离自己不远的那座城池里,此刻元皓行一定已经见到他了……韩维桑心中却略有些把握,元皓行暂时不会将自己jiāo出去,毕竟,他手中可用的筹码不多。

  “郡主,元大人从城中回来了。”

  韩维桑连忙站起来,一头长发来不及梳理,便简单束了束:“带我去见他。”

  元皓行亦换了身衣裳,神清气慡地坐在书桌后,低头看着舆图正在沉思。

  “大人见到上将军了吗?”韩维桑不yù再与他兜圈子,径直问道。

  元皓行抬了抬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将目光落到桌面上,凉凉道:“郡主当心着凉,否则我不好对宁王jiāo代。”

  “韩维桑只是来问一句,大人准备将我jiāo还至他手中吗?”韩维桑眉梢微扬,伏下身的时候,只觉得凉意要渗透过胸腔,再难克制。

  “jiāo还是要jiāo的,不过不是现在。”他用平淡的语气道,“宁王出城去了,我并没见到。”

  “这些话,维桑想了一路,到了此刻,也不得不说了。”她依旧伏着身,不让他看见此刻自己的表qíng,声音却极为郑重,“请大人不要将我送回他身边。”

  元皓行手中的笔顿了顿,极自然地搁下,走至案桌前,亲自将她扶起来,笑道:“你既然这般说,必然有了说服我的好理由。”

  “大人yù要和他联手,驱除匈奴,对吗?”韩维桑双眸灼灼地望向他。

  “是。”

  “对于外敌而言,他是一柄不世出的利剑,无人能挡其锋芒,是吗?”

  “是。”

  “那大人可知……我是什么人?”韩维桑忽而轻笑,笑容却极惨淡。

  元皓行从未见她这样自弃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动,却不再追问下去了。

  “利剑若是没有合适的剑鞘,终日缠在泥污油布中,终有一日,也是会锈的。”韩维桑收起了那抹笑,长睫深瞳中,带着难掩的黯然,“元大人,你若要收复故土,便不能将我送回他的身边。于他而言,我……从来皆是不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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