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没有跟着郁政东走。一个月后,白宁萱发现自己怀孕,但之后的日子,她却不曾再开怀地笑过。
那个时候年轻气盛,他亦被她的冷漠折磨得jīng神压抑,开始不愿回那个家去见到她。
他不知道,她所有的不开心,是不是因他而成,他亦不敢去猜测,那三天,她跟郁政东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人无意间告诉他,在那几天,白宁萱跟郁政东在招待所里同吃同住。
在那个年代,这意味着什么,他比什么都清楚。
当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天,他对自己说,如果孩子是他的,他怎么也不放手,如果是……他会放她自由。
人有时候,总是冲动行事,之后分开的好几年,夜深人静时他会问自己,倘若当时他没有拿着孩子的头发去做检验,那么,他们是不是还会在一起,还是……他也会放她走,放她去找她深爱的那个男人?
……
上到徐老所在的那一层楼,徐敬衍收起凌乱的思绪,正好碰到从病房里出来的郁绍庭。
郁绍庭不是个多话的人,但还是跟他打了招呼。
徐敬衍点了下头,道:“下去吧,别让一个小姑娘家的等你太久。”
郁绍庭正眼看向徐敬衍,脸上的神qíng,有些高深莫测。
徐敬衍笑了下,解释:“我刚下楼买东西时碰到了她,你带她过来前,怎么也不垫饱她的肚子?”
“等会儿,就带她去吃宵夜。”
徐敬衍从郁绍庭这句话里听出他对白筱的在意,笑容温和了许多,“那去吧,我进去看看父亲。”
两人对刚才徐老在病房里说了什么都没谈及,一个不问,另一个也不会主动说。
※※※
郁绍庭下楼,走出住院部,车里,白筱已经靠在后座睡着了,抱着一个抱枕,睡颜安宁简单。
他上车,关车门时,下意识地放轻了动作。
徐参谋在前头,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把白筱的头拨到自己肩上的郁绍庭,说:“参谋长让你们住家里面去。”
郁战明在首都有分配的房,但碍于老太太住不惯首都,所以全家才没搬过来。
郁绍庭低头,垂眼,看着白筱熟睡的样子,抬手,拨开了她黏在唇瓣上的几根头发,替她撩到了耳根后。
“徐家那老爷子没为难你吧?”徐参谋虽然也姓徐,但跟徐家,是八辈子也打不上关系。
郁绍庭嗯了一声,显然,不想要多说,或者说,是当着白筱的面,不想要多说。
哪怕,这个时候的她,看上去睡得死死的。
如果不是白筱,他极有可能在看完徐老后,等明天天一亮,有了航班就赶回丰城去,不会在这里久留。
过了会儿,郁绍庭抬头,问徐参谋:“这附近,哪儿有买锅贴的?”
“……”徐参谋蹙眉,“这大半夜的,谁家还做锅贴。”
※※※
徐敬衍进了病房,父亲的jīng神不算差,还没睡,没多久,梁惠珍也来了,一进来就直奔主题。
徐老绷着脸,横了她一眼,说:“这件事,不要再说了,他要再娶,你这个前岳母还想拦着不成?”
“……”这个结果,绝对出于梁惠珍的意料。
“他想娶谁,我都不会多说一个字,但我要的,是一个公道,我要他郁绍庭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相对于梁惠珍的激动,徐老,则是叹息了一声,转头,看着不甘心的大儿媳妇。
“公道?如果是你女儿做错了事呢?你还要这个公道吗?”
梁惠珍一怔,有些没明白公公的话。
徐老摆了摆手,脸上露出倦态:“我老了,经不起你们的折腾,淑媛已经去了,你现在再来追究这追究那,根本没有任何的意义,你也回家去,洗洗睡吧,别再老想着,怎么让人家给你一个jiāo代,消停点,好好过日子。”
走出病房,梁惠珍越想越生气:“爸年纪大,是不是老糊涂了?”
“既然爸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徐敬衍跟着长嫂出来,出言劝道。
“有什么道理?淑媛死了,爸现在连为她出头都不愿意,整日里想的,无非是徐家的名利地位。”
徐敬衍皱了下眉头,并不认同梁惠珍气急之下说的这番话。
梁惠珍冷笑,眼圈却红了:“淑媛小时候,在几个孩子里,爸最是疼爱她,果真是人走茶凉。”
说完,梁惠珍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
徐敬衍看着梁惠珍进了电梯,转身,打算回病房,却看到夏澜走过来,她还在,没走。
“这是三嫂她们带回来的宵夜,我给你拿来一份。”夏澜走近,把一个餐盒给他。
“我刚才已经在下面吃了,你拿回吧。”
夏澜张嘴,还想说什么,徐敬衍却先开口:“今晚我在这里陪爸,你回去吧。”
病房门关上,夏澜站在门口,神色不太好,他们夫妻多年,从没这样红过脸,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哪怕徐敬衍刚才一句重话也没对她说,但以她对他的了解,她知道,他不高兴。
回到休息间,胡雅宁正跟付敏在聊美容话题,得知梁惠珍走了,她们也掸了掸衣服,准备回家。
“老六她媳妇,一块儿走吧。”胡雅宁道。
夏澜笑了笑:“这会儿也差不多凌晨了,我明早要上班,在这里凑合一晚上就行。”
送走了两妯娌,夏澜脸上的笑容也淡下来,去洗手间洗了个脸,出来,看到去而复返的胡雅宁,后者往门口看了眼,压着声,对她说:“有些话,付敏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得让你知道。”
“什么?”夏澜一脸不解,他们妯娌间,关系不算亲密,但也还客气。
“刚才在楼下,就在医院旁边的便利店,我跟付敏看到老六,搂着一个年轻小姑娘……”
夏澜心中咯嗒一下,尽管相信徐敬衍为人,但这种事,真说不好,但她脸上很平静,“是不是误会?”
“我原以为也是误会,但那小姑娘转过脸后,我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胡雅宁同qíng地看着夏澜,说:“白宁萱,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她以前是我的病人。”夏澜淡淡地说,心里却像是掀起了万丈波澜,无法再平静。
这些年,白宁萱在徐家那就是个禁忌话题,但她却不曾隐瞒曾跟白宁萱认识的事qíng,当初,她刚说出自己是那个负责给白宁萱接生的医生时,徐家人脸色各异,因此对她多了几分唏嘘,妯娌也没有再如开始那般排斥她。
可能,觉得她也是个可怜人。
“那个小姑娘,第一眼,长得跟白宁萱可真像。”胡雅宁拉着夏澜,说:“三嫂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胡雅宁已经走了,夏澜站在窗边,耳边仿佛还有胡雅宁的话。
“别怪三嫂多事啊,这男人,到了一定年龄,就耐不住寂寞,想要尝鲜,敬明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深圳那会儿也有过一个,但最重要的是知错就改,你跟老六这么多年,你的不容易,大家都看在眼里。”
夏澜的太阳xué很疼,她想到了很多事,然后拿了自己的包,匆匆离开了休息间。
※※※
一回到家,夏澜就去了书房,从抽屉里找出了那叠照片,是徐敬衍C市活动时拍的。
她拿了那张大合照。
徐蓁宁这几天感冒了,jīng力不济,当夏澜唤醒她时,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妈,怎么了?”
夏澜把照片递到她面前,指着照片上那个女孩,问女儿:“你认得她吗?”
“白筱?”徐蓁宁没了睡意,抬头,“妈,你问她做什么?”
“她姓白?”
徐蓁宁点头,望着照片里的白筱,冷笑:“您不知道,她就是那个破坏淑媛堂姐婚姻的第三者。”
“……”
夏澜脸色难看:“她怎么会在C市?跟你爸爸怎么认识的?”
“好像是临时带一个艺术中心学生去参加活动的,爸爸会认识她,还不是因为……”徐蓁宁没说下去,她对白筱心存敌意,听到夏澜想要白筱的资料,她起来开了自己电脑,调出来给夏澜看。
夏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女儿房间的,太多的巧合拼凑在了一起,那个女孩,姓白,出生在黎阳,从小没有父母……想到方才徐敬衍因为白筱跟自己发生的争执,想起那一年她偷偷调换了徐敬衍用来做DNA检测的样本头发。
她手扶着墙壁,瞎子那语重心长的一句话再次忆起:“命里无时莫qiáng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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