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村子里老人们说的qiáng人吧?
如果我象他这样,是不是可以为爷爷爹娘报仇?
全家八口人尸横就地遍地鲜血的惨景立时浮现眼前,咬了咬牙,阿六一抹眼泪,默默去烧水了。
秦长歌声色不动,连看也没回头看一眼。
天色越发的黑浓了,大约到了黎明前那段最黑暗的时辰,秦长歌看着窗外,计算着时间……中年人和萧玦对战时并未出全力,不知道他对上半面女子会是何等光景?他会在那里耽搁多久?现在他们也该发现同伴被杀了,一定会加大搜索的力度,但是无论如何,一到天亮,他们一定会撤走,如今就看能不能熬过这最黑暗的一个时辰了。
叹着气,秦长歌在房子中四处选了些物件,到门口和院子里去摆布了——先弄几个简易阵法吧,挡得一时是一时。
萧玦又回到了好久未曾重来的噩梦中。
鲜红粘腻沉滞的海,每一步都似在泥沼中前行,步步嗟跌,而且较往日多了层灼热,火炉般烘烤着他全身,他满身大汗的挣扎着,心口跳动似要崩裂而开,每一步都使尽全身力气,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般拼命前行,这般厌恶而又急yù摆脱的,前行。
前方黑天红海,飞旋着细小的物体,闪烁着划着诡异的轨迹,撞得他视野发昏,他恼怒的想要伸手掸去,那东西立即尖泣着飞远。
红海……无边无涯……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尽头?
海那头,突然冉冉冒出一块礁石,上有红光万朵,隐约有人影微笑俯视,他愕然睁大眼,想要看清这以前从未出现的一幕,对方却如云遮雾罩,怎么也瞧不清楚。
那细小的东西又撞过来,他烦躁的一挥!
好像碰着了什么清凉滑润的东西,触感如玉如绸,熨帖舒慡瞬间直透心底,将他的灼热焦躁莫名难受浇灭大半。
他极其欣喜的一把抓住,往燥热难耐的心口凑去……
秦长歌愕然看着自己的手被萧玦用力的抓在手里,贴在他心口上。
更糟糕的是她整个人现在也趴在他身上。
刚才她去探他温度,他一个病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巨大的力气,突然抓住她,还狠狠一拽,她整个人立刻被带了过来,嗵的撞上了他胸口。
那声响颇惊悚,这人居然还没醒。
他烧得糊涂了,整个人热如火炭,似乎还深陷在噩梦中,只是下意识的紧紧将她抓住,还用手臂抡圆了一抱,死死将秦长歌抱住。
好似她是好大的一块降温的冰块。
两个人都湿透了,此时肌肤相贴,隔着衣衫都能感觉到彼此的细腻肌理,而呼吸近在耳畔,灼热和清浅的,暧昧jiāo缠在一起。
暗室静夜,风雨不休,这一刻的清凉与温暖,彼此都暌违已久。
安静的空间里,漾起三叶花和薄荷混合的清甜沁凉香气,飘摇不休。
萧玦渐渐安静下来,神qíng间露出一抹宁和的神气。
秦长歌目色变幻,趴在萧玦身上,初初有些恼怒,随即黯然,随即无奈,最后浅浅的笑起来。
算了,看在你今夜很辛苦,看在你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给你占次便宜,免费做你的物理降温毛巾吧……
“吱呀”。开门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刻的静谧与安宁。
阿六怔怔的捧着一盆热水呆在门口,愕然张大了嘴。
兄弟……两个男子……拥抱……暧昧的肌肤相贴……这是怎么回事?
秦长歌若无其事的从萧玦身上挣开,刷的一下扔了一套刚才找到的布衣在chuáng上,淡淡道:“去给他擦身,换下湿衣,再用冷水沾湿了布巾给他压在额头——你刚才水怎么烧的?可有烟冒出烟囱?”
“……没……没……”阿六已经不会说话了——世上竟然有这么彪悍的人——做任何事他都这么有理这么无所谓的?
吃吃道:“我找了gān柴,支了锅烧的,没用灶,门也关着,现在还下着雨,看不见烟气的。”
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少年算粗中有细了,秦长歌点头,漫步出门,道:“动作快点。”
唔……动作不快,万一敌人来了你还没给他换好衣服,堂堂西梁皇帝怕就要雨中luǒ奔了……
luǒ奔……某人jian笑……嗯,很值得遐想啊……
风雨如晦,黑影出没。
中年人负手立于院中,遍身湿透而神qíng不改,看样子也是戴了面具。
刘二婶子家小院子里,遍地尸首,鲜血连同雨水横流了整个院子,一大半都是身着黑衣的中年人手下,尸首们死状都很láng藉,看来是半面qiáng人亲自创造。
“主子……那个女子……”
一个黑衣人小心翼翼的躬身请示,眼光向泥水里孤零零的女子觑了觑。
“你想杀了她?”中年人语声和煦宛若chūn风,面具虽然死板板没什么表qíng,但那眼色居然是慈悯柔和,深阔如海的,“是吗?”
黑衣人接触到这样的目光,反倒微微一颤,立时掩了,深深俯首:“一切全凭公子吩咐……”
“嗯……”中年人点了点头,神qíng很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
黑衣人正要抬头表忠心,忽觉一道柔劲不动声色的bī向自己心脉,脸上蓦然变色,尚未来得及说话,眼前一黑。
第131章
一声嘶吼,他七窍喷血,倒在雨地里。
中年人微笑跨过他的尸体,轻轻道:“说过不要那样称呼我,怎么又忘记了呢?”
神qíng连一丝变化也无,仿佛刚才死在他手底的不是人命而是稻糙,他披一身流泻的雨水,以一种博大而慈和的神态感觉,俯首看着一地泥泞里仰首看着他的女子,蕴华。
“你要杀了我吗?”被自己的半面主子丢下的蕴华并无畏惧,昂首看他,和前世秦长歌一模一样的绝世容颜,即使在这大雨浇头极其láng狈的时刻,仍然绝艳得象朵不分时刻都璀璨绽放的奇葩。
而美好得出奇的曲线,因湿身而分外诱人,这女子的身姿曲线,不是那种仿佛能够喷薄而出的妖娆,而是微微带点处子般青涩停顿,却停顿得恰到好处,越发引人遐思。
天知道这个历经无数男人的女子,是怎么保持住那种媚而清,妖而纯的感觉的。
“你可知道杀了我会有什么后果?”蕴华有意无意挺了挺胸,有恃无恐的冷笑,“你会死,你周围的人都会死,而且死得奇形古怪,惨不堪言,恨不得自己从没出生过。”
“彩蛊教三大圣,教仙教神教姑的手段,我清楚得很,”中年人语声宁静如常,气质雍容如圣,对着眼前女子原始而韵味深藏的诱惑无动于衷,“但还是多谢你提醒我。”
“你知道——”蕴华瞪大了眼睛,想到他刚才的bī令手下使计围杀教姑的手段,想到那些黑衣人看来似乎隐隐有些熟悉的身法和出手,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倒抽一口冷气,疾声道:“那天赵王府外,有人拦截我上殿,是你出手助我脱围的!”
“你很聪明,”中年人并不否认,微微笑,“是的,咱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
“那你现在怎会——”蕴华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一会是敌一会是友的人的古怪行为给搞糊涂了,这个男子……戴了面具……熟悉彩蛊……手段高超……会是谁呢?
听他的语声,明明白白的西梁人,可刚才说话的黑衣人,那口音……
她蓦然想到一个可能,顿时打了个寒颤,那感觉好比夹了雪和冰雹的雨水当头浇下,从心底升起的寒意几乎让她瞬间冻僵,那个猜想太可怕,她几乎立刻便明白了彩蛊根本在对方眼里不算什么,明白了教姑为什么不yù缠战直接放弃了自己,明白了教姑从血海里杀出时最后回眸里的古怪含义,明白了自己的命,当真危在顷刻。
“别杀我!”蕴华绝望的一声呼喊,扑倒在中年人脚下。
“别杀我——”她抱着一线微弱的希望,支着肘努力的抬起头来,清艳面庞上泪水横流,“我有个秘密——我告诉你,你留我的命!”
“他们来了!”
给萧玦换好衣服,又喂了热水的阿六,一直紧张的扒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突然惊慌的转身扑向秦长歌。
黑暗中打坐的秦长歌睁开眼,目光疲惫,却如星子明亮。
“嗯。”她神色不动,向窗外看了一眼,隐约间可见道道黑影掠过,听风声,似乎已经将这小院子包围。
抓了块布,揉了揉鼻子,秦长歌眼泪汪汪的又打了个喷嚏——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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