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李力看也不看,兴冲冲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画了押,他手指落下,堂外上万百姓,齐声欢跃。
龙琦只觉如在梦中,浑浑噩噩间正要例行公事说请旨处决,杜长生慢条斯理从袖中掏出圣旨,一句“万岁有旨,若李犯当堂认供,无需报有司献定,斩立决!”
简短旨意,字字风雷,惊骇震翻了堂上堂下数万人,杜长生却似早有准备,神色悍厉的手一挥,立即扑出两个分外高壮的衙役,抬手就扳倒李力,膝弯里一踹,桃核往嘴里一塞,勒了口上了镣,哗啦啦拖到刑部大堂外,红巾包头的侩子手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雪亮的大刀一扬,小雨初晴后的阳光反she出一道流丽灿亮的光辉,耀人眼目,万余百姓条件反she的齐齐伸手去挡那光。
手未抬起便听见侩子手一声霹雳大喝,刀起刀落,血如飞泉红练般喷起丈二,那一刹阳光都似被那血色浸染,光芒血暗如晦,而骨碌碌一颗人头,瞬间滚落在地,滚到数丈之外,那身躯才缓缓软倒。
第146章
这一番动作利落无比快如闪电,宣旨上镣拖出行刑几乎发生在刹那之间,慡脆迅捷得令人目不暇给眼花缭乱,人们犹自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圣旨之中的震讶还未过去,人头便已滑溜溜的带着浓稠的鲜血滚落脚下,堂上的人早已成了泥塑木雕,堂下万余百姓心旌摇动目瞪口呆之下也忘记欢呼。
直到很久以后,广场上才响起如梦初醒的巨làng般的爆声喝彩,“好!”
群qíng激动之下,大部分百姓如颠如狂,乱糟糟一阵嚷叫,呼声地动山摇,谁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谁也不想探究自己想喊什么,只觉得今日这梦境奇迹般的当街杀人一幕,犹如一个沉痛已久的血瘤突然在心肺间爆裂,鲜血狂流间别有一种冲裂的愉悦,压抑了很久的qíng绪如山洪勃然爆发,直泻而下痛快无比酣畅淋漓,这番激越qíng绪,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直yù抓裂胸口决然长啸!不知道是谁最先冲了出去,人群顿时如波逐làng的向前涌去,叫喊,推挤,挥手踢足,人人满面红光双目灼亮,黑压压cháo水般涌向刑部大堂!
早已得了关照的杜长生对此早有准备,手一挥,三千jīng锐的禁军甲胄鲜明的出现,无声而沉默的一线排开,挡在人cháo之前,钢铁般的漠然神qíng,闪亮的长刀,深黑发亮的甲胄迅速令狂热的人群清醒下来,急yù发泄兴奋的百姓不再试图向前,转而去抢李力的头颅,有人撕到了半片耳朵,有人挖着了一颗眼珠,有人扯下了半片头发……更多人是抓到了些混着泥泞的ròu屑,大笑着鲜血淋淋送到那些尸骨面前,道:“姑娘们,你们也吃一口!”
直到杜长生见龙琦早已惊失了神智,当机立断越俎代庖宣布退堂,并令士兵驱散人群,百姓盘桓良久方渐渐散去,堂上,所有人噤若寒蝉,龙琦犹自呆坐,满面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毛丞相眯着的眼睛终于睁大,一言不发快速离去,只有李翰,始终坐着不动,眼角,却缓缓流出鲜血来。
他硬生生把眼角瞪裂了。
他脸上的神色,连杜长生都不敢多看一眼,他收拾东西,离开,走到一半,忍不住回首,便见一道淡淡黑影,自李翰身后掠过,转瞬消逝,随即,空寂黑暗的刑部大堂之上,突然爆发出一声厉嗥。
如孤láng啸月,猛shòu被围,冰天雪地里为世所遗弃,无尽愤怒悲哀惨痛绝望的滴血长嗥。
梁柱桌几都似在颤抖,地面浮尘飞卷倒退。
月光崩裂,黑暗如幕布甩落,呼啦一声罩下来,这惨厉长嗥声声飞血,哗啦啦湿透了这青紫之夜的血腥深凉。
杜长生呆站在黑暗中,一步也不能移动,等到醒觉时,后背已湿透重衣。
他缓缓转身,遥望宫城,素来平静无畏的脸上,现出一抹惊恐的神色。
李力jian杀数十民女案,终于在发案半月之后,以最快,最不可思议,最为难以想象的方式,最令众人始料不及的结局,尘埃落定。
所谓利落慡脆,所谓快刀斩乱麻,所谓震撼人心,似乎都不足以形容此案带给西梁朝廷,乃至全天下百姓心中的震动。
长达数月的时间里,茶馆酒肆里的话题,无一例外是那日刑部大堂前,被万众手撕口咬凌迟的李家公爷之死。
李力,也成为西梁开国以来,下场最为惨厉的贵族后裔。
他运气着实不够好。
此案轰动京华,影响力也是极其深远的,百姓从李力被诛一事看见帝王的英明果敢,认为从此看见了盛世的曙光,权贵从此事上看见年轻帝王的计谋和深沉,收了几分往日的自恃和骄狂,那些出身寒门的新贵们,则欢欣鼓舞的认定皇帝必将为千载以下第一大帝,意气风发的为跟随新帝开创天璧盛世而殚jīng竭虑,除了整日在府中失魂落魄苦思冥想爱子为何会当庭认罪的李翰,所有人不管内心如何波动,表面上都积极起来。
并没有亲眼看到刑部广场上那惊人一幕的萧玦,事后知道了李翰的遭遇,却呆了半晌,在朝会上也微微失神。
她是如何做到的?
李力怎么可能认罪?
还有,为什么,要让无辜的李翰,亲眼看见爱子如此惨烈的死亡?
最后一个问题,令他突然黯然。
长歌,长歌,隔世重来,你的心,是否比当年更冷上了几分?
血泊里的睿懿,让你从此难以回复温暖,永远深恨?
我要如何,才能真正温暖你?
乾元四年六月,桐花馥郁满城香的时节,深门大院花墙下的凌霄也开得火艳,高达数丈似可攀云。
新晋刑部郢都主事赵莫言的仕途,亦如这姿态超拔的凌霄,步步凌云。
到任刑部不足一月,以破李力jian杀民女案有功,升员外郎。
成为西梁有史来,最为年轻,升迁最速的五品官员。
风满楼最近生意可真叫好。
日日爆满,人流如cháo。
用小掌柜的话说,便是:“咱家来势凶猛,挖尽你家敲米桶”。
不过一个月,便在百姓的热烈要求下,在城南又开了一家分店。
说起来生意好,也有老板与众不同的原因——谁见过五岁掌柜?谁见过那么jīng明的五岁掌柜?谁见过那么jīng明又无耻的五岁掌柜?
开店第二日,他便把最受欢迎的香粥小菜搞了个限量销售,每日只卖三百份,绝不多买,小菜每日只卖一种——您想吃酸豇豆?对不住您哪,今天只有酱腐rǔ,要么您明日再来?不过小店今日的酱腐rǔ,刚刚郢都第一美食大师带了一份走……今天的粥也是新品……您确定真的不需要尝尝?……真的不需要?……啊,请,楼上雅座一位——
秦长歌现代那世的广式早茶也被包子掌柜有样学样的搬了来,习惯早上喝茶啃面饼吃粥的郢都人,刚刚找到酱菜的感觉,一转眼便见衣服gān净得像是随时都刚洗过澡的小二,推着个亮闪闪的镶银小推车漫步而来,车上放着几十个jīng巧的小笼子,好奇的人便掀开来看——翠绿晶莹的翡翠饺,粉红透明的虾饺。红苏喷香的凤爪,金huáng甜脆的香芋卷,——夺人眼球的色相和扑鼻的热腾腾食物香对清晨饥肠辘辘的肚腹的诱惑力是难以想象的,于是,早茶继续大卖。
包子最近的chuáng垫里都塞满银票,银票chuáng垫的美好感觉让他睡眠质量飞速提高,包子每晚听着银票在自己身下簌簌作响所产生的兴奋感,好比色láng听见美人在身下娇吟。
“每日想个赚钱计,明日枕着银票睡,真慡啊……”每晚包子都笑眯眯的进行睡前告解,时刻模拟着富翁的感觉,油条儿给他洗脚时,都能看见他陶醉的张开怀抱,做拥抱财源状。
包子再也不睡懒觉了,每日卯初即起,巡视两家分店,下午回宫读书练武,晚上陪着gān爹看完由凰盟专训属下担任小二的两家店内收集的三教九流消息后,早早睡觉。
他每天从店里回来时都jīng神愉悦,今天看来更是高兴得要飞了。
还没迈进房内,老远就听见他的声音:“gān爹!”
书桌边正仔细翻阅凰盟原属商铺和风满楼送来的各类qíng报的楚非欢轻轻抬头,微笑看着小小人儿,披着一身明媚的阳光,风一般的窜了进来。
“又讨了什么便宜?笑得这么开心?”楚非欢随手从桌上取了一方面巾,仔细的替包子擦脸上不知何时粘上的米粒,包子早已习惯xing的占据自己的老位子——gān爹的膝盖,得意洋洋的抱着他的腰,晃着漂亮的大头,“我今天恶狠狠地宰了一个冤大头一回。”一边还做了个掌刀下劈的手势。
“谁运气这么好被你宰?”楚非欢和这天雷阵阵的娘俩在一起久了,多少也懂了点她们的口头语,偶尔对着包子,还会陪着说上一两句,“想必是熟人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天下归元 古代言情 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