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衡从chuáng上半坐起来,微红着脸道:“您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出门去迎啊,这样子……真失礼,宛翠,过来见过赵公子。”
那女孩子羞赧不胜的上前施礼,秦长歌看她穿锦着绣,身姿娉婷,鸦鬓青青桃腮宛宛,行动举止间天生一段风流态度,想起当初四季chūn卖唱时她还有些huáng瘦,远未及此刻风光娇艳,不由啧啧赞叹,笑道:“果然好花也需呵护扶持,不过祁衡,你眼光确实不错,不枉了当初对着宛翠姑娘流下的鼻血。”
祁衡的脸轰的一下爆红,却又不敢发作,只得讪讪的错开话题,吩咐宛翠去敬茶,秦长歌一眼看见桌边一碗刚刚煲好的药,皱眉道:“你这是怎么了?我看看。”上前去取了药碗,轻轻一嗅道:“风寒?”
祁衡佩服的点了点头,道:“公子您可真是神人,既然您屈驾过来了,在下也就僭越了,想请公子给个脉案。”
秦长歌笑道:“你讨了宛翠,果然出息,说话越发人模人样。”正待伸手去搭脉,却见宛翠奉了茶过来,秦长歌欠身接了,目光一瞟她的手,指甲莹润,掌背肌肤细腻,掌心处隐约可见些茧子,只是中指指节尤其白些,总的来说是一个出身贫苦后期注重保养的女子应有的双手,秦长歌宽心的接过茶,却也没有喝,随手往几上一搁,便去把祁衡的脉。
一边把脉一边问些日常起居,祁衡一一应着,几句问下来,忍不住笑道:“公子心也忒细了……”
他突然一顿。
目光里浮现惊恐之色。
那睁大的瞳孔深处,突然泛出一个窈窕纤细的影子,影子正无声无息将一柄闪亮的匕首,向背对她的秦长歌后心扎下!
随即四面都见黑影鬼魅般出现!
惊呼一声祁衡霍地坐起。
秦长歌盯着他的眼睛,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反手一抓已经抓住了身后女子的手,就手大力一甩,呼的一声将宛翠整个娇小的身子都甩了起来,重重砸向地面!
宛翠的黑发呼的一下散开来,半空中摇曳成一面黑色的旗帜,她咬紧牙,伸手一带,刷的一下单手展开一个黑色巨网,顺着秦长歌的手势铺天盖地的罩过来,秦长歌抡起她的姿势,倒成了自己罩下自己。
秦长歌立即放开她的手,脚一蹬chuáng榻飞身而退,一闪间已经穿越黑网的范围,一仰头她低声尖啸,啸声远远传遍三进庭院。
然而整个院子全无动静。
秦长歌身势如电,即将倒she出门!
吱嘎一声门突然关上,在秦长歌触及门槛前那一刻,非常jīng准的合拢。
砰一下秦长歌后背重重撞上门板,只觉后背撞上的物体全然不像木门,厚重沉实,重若千钧,那般狠狠一撞,五脏六腑都似要移位。
秦长歌拔出腰间软剑横剑一劈,火花四溅里大门簌簌掉漆,露出里面乌黑的本色,竟是极厚的生铁!
秦长歌一怔间便要扑窗,耳中突然听见轧轧声响,正从背后发出,心知不好,立即不管气息未匀,猛的往地下一扑。
夺夺夺夺,四枚练羽飞箭从她身前飞过,杀气凛冽的狠狠扎入地下三分,左右两胁各两枝——刚才如果她慢上一步,现在她身上就要多四个血dòng了。
秦长歌吁出一口气,一个翻滚正待跃起,四面八方突起细碎绞动之声,嘈嘈切切,带着森冷寒意和铁腥气息,不祥的bī近来。
头顶,身前身后,地下,同时都在微微晃动,却又不像地震,只限于这间看起来很普通的屋子。
怪声里,宛翠尖声大笑。
“死心吧!整个这间屋子,就是个大机关,你四面左右的内壁都是jīng铁!大罗金仙也逃不出进不来!你就等着被挤死吧!”
她得意的大笑,手扣住了chuáng边的一个矮几。
“赵莫言,我们等着杀你,已经很久了!”
秦长歌一个大旋身,旋风般的已经扑过来!
咔的一声,地面突然翻起,地表那一层青砖齐齐掉落,露出生铁栅栏,每根栅栏足有儿臂粗,森然立起,顶天立地的竖在屋子中间,立时将秦长歌和宛翠祁衡隔开。
一个跟斗倒翻出去,秦长歌立即大喝:“祁衡,挡住那个凸起!”
矮几之侧,有四面蝙蝠雕,每个蝙蝠都展双翼,头凸出在几上,宛翠的手,正要落在西侧角上的蝙蝠的头上。
那个角,就在祁衡手侧。
祁衡早已因这惊变呆在当地,听见这句恍如梦醒,伸手一挡,死死按住了那个凸起,怒道:“你出卖我!”
第234章
宛翠却没有躲避,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祁郎……”
祁衡的手僵住。
她唤:祁郎。
一如昔日qíng深。
得了她的这些日子,那些良辰燕好,那些chuáng榻缠绵,那些将琴代语聊诉衷肠,那些簪花画眉两qíng深长,都闻得她一声声——祁郎,祁郎……
徘徊回旋,不尽柔肠。
然而只是怔了那么一霎,他立即伸手又去挡那个机关,咬牙道:“你……你害我成为无义之人!”
宛翠甩袖而出,伸手架住祁衡手臂,凄然一笑道:“祁郎,放手,你别管这事,我们还是恩爱夫妻,别bī我伤你。”
“伤我?”祁衡被她甩得一个踉跄,抬头上下看了看她,点了点头道:“我忘记你会武功,可是宛翠,你已经伤了我了!”
“如果你忍心,你便继续吧!”
他掉转眼,不再看宛翠。
那女子雪肤花颜风姿楚楚,剪水双瞳碧波盈盈,正是自己多年来倾心爱恋,四季chūn初见,便将一颗心都系在了她身上,这些年苦心经营,好容易抱得佳人归,佳人温柔婉娈诸般体贴,他开心得连心花都似片片绽了开去……
正如此刻心也片片被她割裂了去……
那些温存缱绻qíng思绵邈……
却原来,不过一场利用——
祁衡惨笑着抓着那个冰凉的蝙蝠头,用力去扭——
“嚓!”
刀光一亮!
雪光匹练展开,半空中泼辣辣一道白绸般飞落,悍然砍向祁衡手腕!
“哧!”
黑丝灵蛇一现,穿越生铁栅栏,jīng准而灵活的趁着宛翠扬臂落刀那一霎腋下露出的空隙,穿过她一直挡住机关的身侧,啪的一声搭上那柄刀。
随即恶狠狠一拉!
呛啷一声长刀落地,秦长歌却在无奈叹息——刚才要是不管那柄刀,直接搭上蝙蝠头把机关毁掉多好?可惜看见刀锋下脸如死灰的祁衡,一霎间,祁繁和容啸天的脸突然闪过。
离国前祁繁言语殷切,“主子,祁衡不懂事,请您多包容。”
南闵容啸天安静的躺在祁繁臂弯,胸腔里永无热血鼓动。
这是,他们的,兄弟……
只是不经意的手一抖,黑丝便仿佛自己长了意志般,根本不听理智使唤,直接迎向了长刀。
良机一失,再难挽回。
被卷飞长刀的宛翠立即半空飞跃,一脚踢在了蝙蝠头上!
隆隆声起!
秦长歌苦笑着看见整个屋子四面墙都若有生命般一步步移近来。
“秦氏ròu饼”,不知道风味是不是会分外好些?
“咔!”
正门和栅栏的铁壁之上,突然现出黑色空dòng,dòng中黑光连闪,数十短箭对面she出!
秦长歌正位于两墙之间。
短箭厉飞如铁雨,带着腾腾的杀气扑飞而至,jiāo织成密集的黑色杀戮之网,存心要将被挤在这方寸距离之间的秦长歌彻底she穿。
“砰!”
秦长歌平平睡倒下去,后背紧紧贴上地面。
短箭呼啸着从她的面门前擦过。
那些机关碍于人的习惯位置,安排得不会太低,秦长歌躺倒避过这一轮箭雨,却也不敢大意,立即一个滚翻,一脚勾起一个盆架,死死抵在不住移动bī近的墙上。
坚实的jī翅木做成的三脚盆架抵在不断缓缓靠近的两墙之间,渐渐经受不住那般的压力,发出吱吱的断裂之声。
“咔嚓。”
盆架断成两截。
秦长歌立即又勾过一个椅子。
少顷。
“咔嚓。”椅子断。
桌子断。
门闩断。
凳子断。
当最后一点可以拿来抵墙的东西在秦长歌掌中彻底粉碎时,秦长歌的身子已经快贴到了铁门,森冷里带点铁腥气息的墙壁已经bī到她的眼前,她的手已经无法伸直。
千钧之力,退无可退。
啪的一声秦长歌黑丝穿出栅栏,拖过那半边的一只装饰xing的铜琵琶,卡在了两墙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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