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在包子久经挣扎,终于决定先享用烤猪,指尖已经触及那美味金huáng油皮滋滋作响的猪腿时,一声不识时务不合时宜的gān咳响起。
砰的一下,美梦散了,烤猪飞了。
包子大怒抬头,嘴角一滴晶亮的口水颤颤落地,宛如萧太子和美食悲痛yù绝作别的悲泪。
“你丫丫的打断老子的好事……”
“萧溶!”
一声怒喝及时阻止了萧包子接下来准备出口的足可以骂上三天三夜绝不重复的问候,睡得混混沌沌的包子愕然睁大眼,这才看清楚面前是他那怒发冲冠的皇帝老爹。
包子盯着老爹,想起他从宫中来,一定是吃饱了宫中的美食才出来的,哎哟我的玉米苏,哎哟我的翡翠羹,哎哟我的凤尾饴糖……悲从中来不可断绝,包子立即横矛一拦,中气十足大喝:“来者通名!”
半晌,在儿子面前也遭受了闭门羹的悲惨命运的萧皇帝,上下打量了“英风飒慡”的儿子,目光尤其在他扣错扣子的上衣上多转了两圈,又看了看他踮脚的一个大木墩,yīn恻恻的道:“萧玦。”
“唔,”包子装模作样的掏掏耳朵,“没听过,哪个营头的?做哪门生意?拜山有拜山的规矩,柬帖呢?”
噗通噗通,赶来迎接的军官们纷纷倒地。
“柬帖就是这个!”轰的一下天地倒转,萧包子被老爹一把抓起,啪的一掌拍在他屁股上,一声脆响,“朕的龙掌印子,够不够?”
包子大怒,一把抱住老爹的腰就是恶狠狠一啃,“不够!再送块烤龙ròu!”
咝的一声倒抽气的声音山响。
萧玦被咬在腰ròu软处,不觉得痛倒觉得痒,忍不住一笑,却听得那坏小子扒着自己胸口低声道:“你揍我?我回去告诉我娘去,就说某家长因为某些生活不和谐,无故将自己的qíng绪发泄在儿童身上,导致了对儿童身心的摧残,造成了不良的心理后果……”
萧玦一低头,对上儿子满是威胁的眼眸,虽然听不太懂他满嘴的怪话,隐约也知道是要向长歌告状的意思,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反了天,欠扁!再想一想突然很悲哀的发现,好像无论谁在长歌面前说话都比自己有用有效果……呜呼!
第260章
压抑着满心悲愤和仰天长啸的冲动,萧玦“很温柔”的将儿子放下,低声在他耳边道:“儿子,今晚回家不?父皇带你一起回去好不好?叫你娘开一桌宴席给你好好补一补,瞧你都瘦了。”
“别啊老爹,”包子将他一推,笑嘻嘻的看着萧玦那张神qíng古怪的脸,“我娘给我在主帐中存了好吃的,每隔三天可以去补充油水一次,如果我擅自回家,扣三次补充;如果我擅自带她不想看见的人回家,扣三十次补充;老爹,你算算,三十次啊,我三个月的零食啊,你就算开一桌宴席,补得了我的损失么?”
萧玦默然,手指骨节咔咔直响,半晌低声恶狠狠道:“我天天带宴席来给你补充油水,你不用理你娘的零食。”
“我娘说了,只要我擅自收受贿赂,她立刻让风满楼在三天内倒闭。”包子摇摇手指,“老爹,宴席,我所yù也;风满楼,我所yù也,两者不可兼得,舍宴席而取风满楼也。”
萧玦将儿子往地上一墩,大怒道:“爹,你所yù也,娘,你所yù也,二者但有龃龉,舍爹而取娘也!”
乾元五年那个无雪的寂寞的冬,就在某人团团乱转八方试探四面遭遇铜墙铁壁走投无路的悲惨状况下,缓缓流过了。
等到皇帝大人两眼无神的坐在龙章宫宝座上,掰手指算着长歌已经有三个月零十二天带两个时辰没有见他的时候,龙章宫的太监已经忙碌着爬梯子挂灯笼垂彩缎了。
萧玦茫然的看了半晌进进出出喜气洋洋的太监,又看了看装饰得分外喜庆富盛的龙章宫,这才醒觉,好像已经快到新年除夕?
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皇宫就进入了新年的庆祝期,一系列的封印、彩服、祭灶、掸宫、贴桃符、接神、拈香、踩岁……萧玦心不在焉的一一打发了,总觉得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
今日,四更起chuáng各殿敬香,按说敬完香后该到长寿宫行礼,和众妃共用早膳,可是长寿宫没了主人,后宫更因为瑶妃和淑妃的事,更令萧玦厌恶,上书房已经封印了,也没什么事可做,从四更到午时七八个时辰,皇帝大人就尽用来发呆了。
午后日光缓缓转过龙章宫,将一方红缎的艳光照进萧玦茫然的眼眸,他才阒然一醒。
今天是除夕啊!新年啊,万家团聚啊,难道朕还要和以前那么多年一般,呆在空旷的龙章宫,和明月做伴,对影子敬酒,一个人醉倒金粉玉锦之中,再于大年初一的金鼓声中茫然醒来么?
如果她不曾回来,一切休提,不过年年这般过罢了,她回来了,朕却还要继续呆在龙章宫对着空冷的内殿喝冷酒,而她带着男人抱着儿子围成一桌红烛高烧喜乐融融的过年,朕只能满腹凄酸的想象,连她的热闹欢喜,也只能绕墙而闻?
是可忍孰不可忍,作为男人更不能忍,作为她曾经的男人,尤其不能忍。
萧玦腾的一下跳起来,立即飞马出宫,准备悍然迎接自己的第一百二十八次碰壁。
一路穿过热闹的天衢和西府大街,满街都是那些全家采买年货欢欢喜喜相携着回家过年的人们,穿红着绿,呼妻唤夫,萧玦纵然快步匆匆,也不自禁的停了马,出神的多望了几眼。
人间天伦,红尘温暖,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拥有?
萧玦在马上微微出了会神,忽觉马身晃动,却是嬉戏的孩童兴高采烈举着糖葫芦和鞭pào串儿飞奔过他的马侧,身后跟着连声呼唤生怕他跌倒的父母,父亲抢先追上,给儿子拍身上的灰,一脸嗔怪里透着宠溺,母亲则絮絮叨叨收拾着那小童不慎散落的玩具,平凡夫妻的脸上,洋溢着和乐满足的笑意。
萧玦怔怔看着,虽然这太平年月物阜民丰的盛世景象是他一手缔造,然而此刻西梁大帝毫无荣光满足之感,只觉得深深羡慕。
他怔了半晌,突然一跃下马,在路边的小摊子上开始买东西,可怜皇帝大人活到如今,要么就在打仗要么就在当皇帝,少年时王府公子再不受宠也不至于亲自去采买,今日算是此生从未有过之新体验,所以摊子上逛了半天,也就和人家学,人家买糖葫芦他也要,人家买拨làng鼓他也拿,人家的鞭pào要千响的,他就要万响的,惹得摊主恶形恶状白他一眼骂:“哪来的傻帽儿!万响的鞭pào只有宫制,你有银子也买不着!”
萧玦摸摸鼻子,继续给长歌挑东西,这回犯了难,怎么看都觉得这些摊子上的东西太过粗劣,配不上独步天下的长歌,绢花俗艳,胭脂浓腻,玉钗金环样式老土,怎么拿得出手?
皇帝大人挤在一堆红男绿女间,在摊子上挑挑拣拣,花样儿几乎给他翻了个底朝天,小贩皱眉连连萧玦根本看不见,只顾着专心挑选——哎,这辈子还没亲自买东西送给长歌过呢,这感觉,真奇特。
明明东西还没送出去,人家还不确定收不收,怎么自己光是在这里挑礼物,心里就这么愉悦呢?
萧玦抿着一丝舒展的笑意,终于在货摊底部挑着了一枝钗儿,很普通的质地,钗头上整块的青玉做成一只展翅的雁,眼珠那里是一小块黑玛瑙,色泽深邃莹然生光,在满摊子的金凤玉桃间别有一种超拔韵致,尤其那眼睛,令他想起长歌的眼眸,流动间无限光辉。
萧玦喜滋滋道:“就这个!”
小贩翻着白眼把东西递给他,付钱时又出现麻烦,萧皇帝没带银子。
小贩看他左掏右掏掏不出东西,脸色已经由青变黑,梆梆的敲着摊子,不耐烦道:“客人若是没有钱,可别摸坏了我的东西!”
萧玦讪讪的笑着,他自然知道买东西要付钱的,只是实在没那个习惯,有暗中跟随的侍卫要上前付银子,萧玦立即伸臂一拦——今天所有的礼物,他得自己亲手买。
想了想,啪啪啪的揪下袖口的金纽,手指一抹抹平上面的龙纹,递给了小贩。
小贩有些狐疑的接过来,反反复复在手中看,西梁国富,但也没到用huáng金做货币的地步,底层百姓最多见过大锭银子,这样随手从衣服上揪下来一颗纽扣就是huáng金,着实有些不相信。
萧玦却不耐烦和他罗唣,抓过一个金纽扣,轻轻一捏,纽扣立刻被捏成薄薄的金叶子,萧玦长眉斜挑,对小贩笑出一口白牙,“如何?”
小贩吓了一跳,生怕他用连金子都能捏扁的手去捏自己的脑袋,赶紧二话不说收了金叶子,萧玦哈哈一笑,抱着一堆东西上马往太师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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