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嘛……”秦长歌笑得不怀好意,“但凡你觉得是鬼的东西,其实多半不是鬼!”一把拖起儿子,拖啊拖的迎着那影子上前去,“走,去看看。”
“不——”萧包子挣扎,“祁衡叔叔说鬼爱吃小孩子……”
祁衡?这回换了男主角了?秦长歌笑得那个温柔,“他胡扯,他那是侮rǔ你的英勇,你连老天都敢叫他喝你尿,区区一个孤魂野鬼,怕他?太没面子了嘛。”
“哦……”萧包子觉得面子很重要,于是糊里糊涂的被拽着走,脑子里转啊转,好像这不是一回事吧?
回廊不长,那影子一直悠悠近前,秦长歌迎面而去,看清是谁时,她微微皱眉,随即一笑。
无上尊贵的皇帝大人,你也梦游么?
看了看只着寝衣的萧玦,第一抹视线在他胸口停了停,这些年练武不辍是吧,体魄不错啊。
然而他的眼神空茫,神qíng似真似幻,明明看见了秦长歌,眼神也有些光影变幻,却依旧毫无表qíng。
因为入睡时长发散披,卸了冠带,此刻的他看来再无白日里的锐利锋芒,倒多了几分清和之气,眉宇间隐隐几分疲倦,神qíng萧瑟。
回廊三面无遮,他赤足沿廊而行,毫无避雨意识,衣衫都已被打湿,月白软缎寝衣贴在肌肤上,rǔ白色变得透明,隐约露出光滑肌肤,秦长歌仔细的看了看,确定皇帝陛下此刻chūn光撩人,秀色可餐,还是不宜被太多人观赏的好。
不管是西梁国所谓的“迷魂症”,还是现代科学里描述的梦游,此刻的萧玦都不能被醍醐灌顶一喝而醒。
秦长歌微笑着,牵他的手,将他就近牵入厨房,“来……来……”声音轻柔,如天边随风飘dàng的丝雨。
萧玦转首看了看她,一刹那间目光微凝又散,却是默默的被她牵了进去。
厨房里间存放物品的地方,为了防cháo,提高台基铺着地毡,秦长歌携了儿子,又轻轻推了萧玦坐了。
三人挤在几个米袋后面,萧溶大方的递过自己一直没忘记丢掉的什锦点心,悄悄问秦长歌:“他是不是饿呆了?”
秦长歌瞟萧玦一眼,对儿子咬耳朵,“人家在做梦,不要吵,看我问问他做什么梦。”
“哦,”萧包子立即收回点心,“我吃,你问。”
秦长歌拉过萧玦的手,以掌心温暖他冰冷的手掌,那热力刚一透肤,萧玦立即转过头来。
混沌迷茫的思绪里,万物皆飘摇如水中海糙,四周的一切,都是含糊粘腻的灰白色,那些灰白的天地里,很多东西都在浮动,在他眼前连绵成黑色的光影,或圆或扁,辨不出原来形状。
只有一件物事,始终鲜明的漂浮在他眼前,鲜红的,细小的,拂之不去的围着他转悠,他伸手去触摸,却总是在最后一刻宛如烫手般缩回来,那物事发出细碎的呻吟,听来宛如哭泣,却不知道是谁的哭声,也许,是自己在哭?
绵长永无尽头的黑暗隧道啊……挣扎不出。
如困在海水之中,沉重无声的行走,双腿酸痛,忽听得女声低柔,如午夜拨琴悠扬一曲,却不惊酣梦,直令人更yù沉入更深的睡眠,却是轻甜的,欢悦的睡眠。
他茫然回首,忽觉浑身绑缚般的坠感一松,不由微微的笑了,白日里再不会有的笑意。
萧包子低低的哇了一声。
这叔叔,笑起来可真美……
萧玦听不见那声低呼,他只听见那动人女声低低问他:“你在哪里?”
我在哪里?萧玦自己亦觉困惑,想了想,答:“海里……”
“什么样的海……”
“沉重……鲜红……粘腻……”
“你经常在海里吗……”
“有时……”
“为什么会在海里……”
“不知道……是因为罪孽吗?……”
那声音似乎顿了顿,然后依旧温柔的继续。
第28章
“什么样的罪孽呢……”
他停住,眼神在黑暗与光明之间变幻jiāo错。
那声音并没有催促,似在静静等待,似可以这般千年万载的等下去。
他却恍惚间有些心慌,害怕这一刹的沉默会成为亘古的沉默,他再也无法听见这个无由令他心安,令他至粘腻深海无限深郁中拔身而出而得喘息的声音。
就像那一日,有些往事,错过了,再也无法挽回……
于是他低低的开口。
“……我看不见……它就在我不远处……前面……飘着……我抓不着……”
“是什么东西呢?”
“……不知道……”
他的瞳孔有微微的扩张,那里面的神qíng,是惊恐。
不愿面对的惊恐……
“你,有看见一个女子吗?她睡在地下,还有一个婴儿……她的眼睛……”
“啊!”
萧玦忽然抱住头,狂声喊叫起来。
剧痛。
排山倒海的剧痛。
那些黑色光影忽如海啸飓风,大片大片的飞卷翻腾,大块大块的拍打撞击他的jīng神堤岸,一波一波永无止歇,天地被摧毁,被淹没,被一寸寸覆盖,而那些浊黑làngcháo卷过时,发出轰然巨响,那巨响连绵不断响在他脑中,无限昏眩,胜如凌迟。
他抱住头,痛苦至颤栗的倒下身去。
秦长歌正沉浸在最后一句的希冀揭破秘密氛围中,不防他就在耳侧大喊出声,一时难得的呆住了。
萧包子突然极其敏捷的跳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嘿的一声,一个嫩嫩的手刀,毫不犹豫砍在萧玦颈后。
萧玦应声倒地。
秦长歌再次呆住。
怔怔的看看地上的萧玦,再将目光怔怔的转向儿子,再怔怔的转向萧玦。
呃……
萧溶萧公子。
你……劈倒了当今天子。
你这个四岁孩童,很有气魄的,劈倒了以武力征伐天下,能征善战的开国皇帝。
最关键的是。
你刚才,好像,劈倒的是你爹……
这叫不叫大不孝,忤逆,弑君弑父?
萧溶才不管那许多,拍拍手,笑嘻嘻道:“容叔叔说了,对于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立刻安静。”
好,好,容啸天。
你们真是奇葩。
不想再理儿子,秦长歌赶紧给萧玦把脉,发现他脉象虚浮,所幸没有大碍,会被四岁小子砍倒,一方面溶溶受容啸天所授,力道虽弱但落掌位置jīng准,另一方面,萧玦当时jīng神趋近崩溃,体力也降至最虚弱的临界点,才会被儿子所趁,酿下这惨痛的千古奇糗。
但是现在不是研究溶溶创造何等奇迹的时机,现在面临的问题是:皇帝陛下惊叫了,皇帝陛下被砍昏了,内宫侍卫正在赶来,而他们这对凶手,逃也来不及的极其有嫌疑的正呆在皇帝陛下身边。
杂沓步声。
夹杂着惊呼陛下之声。
有人请罪后撞开萧玦寝室,发现无人的惊惶之声。
往厨房寻觅而来的人声。
秦长歌无奈的叹口气。
没办法,只好牺牲儿子幼小的纯洁心灵,和前世夫君的完美色相了。
微笑招手,唤儿子。
“溶溶,来。”
“gān嘛?”萧公子正竖着耳朵听动静,不住的瞅屋顶,用短腿丈量屋子的距离,思衬自己爬上去以及自己带着娘亲爬上去的可能xing各为多少。
坏娘的一句话让他霍然回首。
“来帮我给这人脱衣服。”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吧。
秦长歌无辜的看着儿子,叹息,“溶溶,活命重要啊,没了脑袋,还怎么吃桂花糖?”
那是哦……
萧公子捋捋袖子,大义凛然的开始给他爹脱衣服。
一边大汗淋漓的脱,一边好诚恳的问:
“脱光不?脱光不?”
“啪!”
厨房门被撞开。
侍卫们呼喊着“陛下”,齐刷刷的冲了进来。
然后齐刷刷的止步。
厨房内间门前,扭扭捏捏的站着个小小人儿,包子般的脸颊粉嫩嫩,一朵红云很jīng准的浮在脸颊上,于是包子成了寿桃。
寿桃以指竖唇,神秘兮兮的对着侍卫们,“嘘”了一声。
侍卫首领诧然止步,正要询问,寿桃已经羞答答道:“莫吵啊莫吵,陛下正在临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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