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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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对秦长歌、对西梁局势、对西梁高层相互之间利益关系了解掌控到非常透彻的程度,是不能布出这样的局来的。

  白渊是怎么知道那些深藏在城府深沉的贵人心中的隐秘的?

  当一个人掌控人心,计算到这般jīng准的地步,那样的人还是人?

  他因此心生寒悚,不敢背离白渊,毕竟他的事业,确实也得他之助,白渊这人,对敌人狠,对朋友却一向不错的。

  南闵之灭,新猗兰因为他及时抽身得以保全,白渊找到他,要他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他不是不犹豫的,如今局势已经不同了,西梁气焰正烈,气势雄大,得罪狠了,难保不会导致他费尽苦心新建的猗兰再次被毁。

  然而白渊只是淡淡一笑,问他,“水老先生遗体可安置妥当?”

  他当时便在心里倒抽一口冷气——采苢剑法是水家禁忌剑法,原本早就毁去,却在水家先祖密室的棺木下还有一份石刻,那里是水家子弟的禁地,据说但进石棺密室者必死,父亲却在生前潜了进去,拓印了一份秘笈出来。

  随即父亲便果然开始生病,他赶回去的时候,父亲只来得及将剑法传给他,临死前父亲说密室里有尸虫,自己想必已经染上,他当时灵机一动,想着那东西着人即死,当真是最好的武器,于是便想将父亲尸体带着,当时猗兰将毁,他要走水道离开,为了保存尸体,他把父亲挖空了内脏,用油布严严包裹,到了新猗兰后,他一直在想办法引出那深藏在尸体皮肤里的尸虫,却也一直没有成功,这是他最大的秘密,白渊却又是怎么知道的?

  隐约间突然想起,水家先祖密室棺木下有采苢剑法石刻这件事,水家子弟以前无人知晓,父亲是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父亲的?

  这般一想,寒意便流了全身,他看着白渊,就像看见一条盘踞yīn暗之中,代表惑昧的神shòu魍狐。

  于是有诡镇之战,于是有焰城接应。

  前方黑影jiāo错,阵法将转而未转,一刹间出现了极小的缺口。

  对寻常武林高手来说那fèng隙根本无法攻破,看在水镜尘这种天下有数的高手眼里,却等于一个巨大的出口。

  水镜尘指间剑气一转,凝双戟之形,掠波而来,激飞水làng,分拍那正在jiāo错的身形。

  一人的身子歪了歪,瞬间滑了过去,只是这一歪便够了,水镜尘御剑而起,身形一侧,已经流云般的越过那人身侧,顺手反手一剑,捅入那人后心。

  血光飞溅,那人吭也不吭仰身栽倒,身下一片碧蓝的海水顿时鲜红,那群一直跟随水镜尘脚下的怪鱼立刻疯狂的扑过来,挤挤挨挨如蛇般绞在一起,拼命撕咬着那人的尸体,却因为滑腻的水靠而无法下口。

  那人鲜血落了几滴在擦身而过的水镜尘身上,水镜尘头也不回的前滑,阵法已破,前方就是沙滩,只要上岸,不再受水中无法发挥的影响,他便可以脱身而去,从此再不受任何挟制。

  前方就是浅水,洁白的沙滩一线铺开,水镜尘的微笑也洁白纯净,圣洁如莲。

  脚下突然一麻。

  如同有人轻轻抽了一下腿筋,腿下一软,水镜尘大惊——身边明明没有任何人!

  一俯首,却看见一条状如黑蛇,却比蛇身粗了些的长形怪鱼,从他足下窜出,滑腻的身子一弹一跳间便到了他膝盖,粗长的尾巴一甩,突然就甩上了他的衣袖,随即便试图往他袖囊里钻。

  水镜尘立即振袖,将那鱼远远甩了出去,甩的时候觉得手臂又是一麻,细看却没有伤口,他皱眉看着衣袖,突然想起先前出来时,将原先放在玉盒里的采苢剑谱匆匆装进袖囊,刚才又沾上鲜血,隐隐想起父亲曾对自己说过,没有经过培养和唤醒的尸虫不是随时都会染上人身的,但是遇上鲜血,却是大毒,中者浑然不自知,而体气异常,但那异常也不是人能闻得见的,却对海中异shòu别有吸引——难道,难道……自己一直在找却没找到的尸虫,并不在父亲的尸体内,却在那剑谱上?

  这一想浑身彻骨冰凉,身子不由一僵,而身后,已有轻笑传来。

  熟悉的,清脆的,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讥诮和寒意的笑声。

  水镜尘心里一沉——这该死的怪鱼,终究害自己迟了一步。

  眼前突然一阵明光飞越,bīshe过来,水镜尘仰首,看见天际朝阳渐起,将晨雾渐渐烧化,化为一片灿烂的金光,金光尽处,层云尽染,起了一片妖艳灼烈却又层次分明的红,水面上掠过一道锦带般的玫红色耀目光波,从万顷烟波尽头一直延伸到脚下。

  又是明媚的一日啊……如此灿烂却又如此黯淡。

  心里,忽然起了丈夫生不逢时的苍凉,一生里壮心不改,却总在为人所制;,水家圣人光芒万丈,却不敌白国师反手风云;重建猗兰历尽艰辛,到头来却很可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而此刻,沧海之上,姓水却水xing不佳的自己眼见海岸在即,却被那人那鱼绊住无法再进一步。

  身后传来气流的涌动声,无声无息的接近,随即四周敌人齐齐抬手,各自吞了一个药丸。

  水镜尘长啸一声拔身而起,然而身下那一片海水刹那间便成了深紫之色,凝而不散,并且随着他脚下光剑移动而移动,始终盘旋在他身周一丈方圆。

  不用看也知道这东西不能沾的。

  身后语声传来,悠悠带笑,“这东西,平地上没用处,专用于水中,只要有水,三日之内都不会消散,三公子,今日你注定要在水面之上,蹈舞至死了。”

  立于轻舟上的秦长歌陶醉的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欣赏的姿势,“地面上我不是你对手,用什么花招都未必困得住神通非凡的水三公子,但是现在,我累也累死你。”

  她一招手,更多凰盟护卫跳下水去,阵法布了三层,水镜尘冷笑,忽然衣袖一拂。

  衣袖间似有若无一层淡淡粉色烟雾瞬间消逝,清艳宛如桃花瘴。

  秦长歌远远坐在船头,闲闲挥着衣袖笑道:“水公子,今天风向不对啊,而且,你看,你的玩毒花招虽多,但是毒只能飘在风中或水面,而我的人,穿得是很拉风的。”

  所有的下水的凰盟护卫,都穿着涂了油的鲨鱼皮水靠,戴着秦长歌一到焰城就命人赶制的仿造的简易潜水镜,他们水xing极好,深潜水下,水镜尘布在空气和水面中的毒,对他们是没有用的。

  水镜尘当然也可以潜入水下,避开那团yīn魂不散的紫色,然而水下作战,采苢剑法施展不开,他的功力也会大打折扣,再说他又能潜水多久?重重围困的敌人,可以轮流换气,自己却不可以。

  第304章

  最关键的是……刚才那被鱼猛冲着要钻入的左臂,突然起了一阵僵麻之感,随即一阵森凉的气息自指尖向下,缓缓bī向肺腑。

  身前,刚才突破的缺口,因那怪鱼一霎的阻拦,再次合拢,较之前更加三层。

  大阵之外,轻舟之上,那个前世死于他手的女子,迎风负手而立,看过来的神qíng,不死不休。

  水镜尘目光越过她,遥遥抬首,看着水面之南,那里,新猗兰默然伫立,水家子弟却已人丁凋零,而自己,只怕也将永无回归之日。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万事云烟忽过,英杰终遭末路,这可怖的命运,是从什么时辰开始,讥嘲了自己父子的贪yù,布下了那般险恶的局?自己那般茫然堕入却不自知,这些年的努力和雄心,到头来却是为自己掘了墓地,那些弃qíng绝义的挣扎,最终却将自己推入死亡的眠chuáng。

  耳边风声烈烈,宛如父亲的叹息,水镜尘一剑拨开前方刺来的分水刺,剑光一涨,那人胸腹破裂落入水中……突然想起父亲大开的胸腹,那夜烛火之下自己轻轻捧出他的内脏……水家老家主,死得尸首不全。

  一转身,踢开身后一柄短剑,短剑dàng开去,和另一柄分水刺撞在一起,粉碎的声响清脆,宛如小妹的笑声……小妹……那日她哭泣着跪倒在地,死死牵着他的衣袂,而他轻轻伸指,一划。

  袍角断裂。

  “此刻你若背向而行,你将永远不再是水家人。”

  小妹哭倒在地,他最后看她一眼,抽身而去。

  那一眼是最后一眼,他心中当时已清楚的明白,却依旧将她攥紧的袍角划开,给了她一个悠悠落地的结局。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一路上的荆棘,扎刺于人身隐伏不发,直到此刻方才汹涌而来。

  水镜尘微笑着,依稀还是当年暗香浮动惊为天人的圣洁笑意,云蒸霞蔚的朝阳之下身姿如梨花飘舞,于那团深紫之上翻腾起落,身侧白光如练剑气点点,在碧海之上绽开繁复绮丽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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