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沧海长歌_天下归元【完结+番外】(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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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总有弱点,总有一惧,这有什么办法?

  她难道很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压倒萧玦么?她又不是没压过!

  刚才手一摸,天杀的,居然又是那只老鼠!

  不过是死的,先前那一扔撞在地上昏了,然后被萧玦扔出的她如泰山罩顶压了下来,终于将这只肇事的老鼠压成ròu泥——血糊糊粘腻腻一团,刚才就压在她身下!

  秦长歌浑身的jī皮疙瘩都炸起来了,恨不得现在就扒掉这身衣服扎进水里洗个gān净,将自己最怕的东西压在身下,比杀一万个人还恐怖啊啊啊……

  萧玦却不会给她好好洗澡的机会了。

  门外侍卫的脚步声已响起,而郁怒万分的他一把拽起这个瘦弱的青年,张口就要呼唤。

  秦长歌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萧玦怒瞪——你手上还有老鼠毛!我要杀了你!

  秦长歌当没看见萧玦杀人的眼神,只低低在萧玦耳边道:“陛下yù以无心之失,擅杀国士么?”

  “国士?”萧玦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嗤笑,乌黑的眸子流光明灿,每一寸光芒都反she着不屑。

  秦长歌一笑,继续清晰快速的道:“当今天下六国,其实势力三分,离国僻处海疆,内乱频仍,难以参与内陆政治格局,可去除;中川势弱,依附我西梁,只需踏平其他任何一国,中川必不战而降,可去除;南闽民族杂处,各自割据,形如散沙,可去除;唯北魏新主qiánggān,榜招天下贤才,东燕国师绝艳,理政治国井井有条,两者皆为qiáng敌。”

  说完松开手,顺便将沾了老鼠毛的手在萧玦锦袍上揩了揩,好整以暇的一笑。

  萧玦果然没有再喊,也没有在意她大不敬的动作,微微沉思,随即冷笑道:“你这也算国士?稍微了解点六国局势的人,都说得出!”

  话虽如此,心里依旧在琢磨刚才秦长歌的话,六国势力却只三分,这是极其目光清醒的人才能看到的格局,这个狂生,虽有些纸上谈兵,胸中却也算有几分丘壑了。

  秦长歌听他这话也不生气,懒懒一笑,往榻上一倚,“是吗?不算?那陛下叫人吧,区区肚子里那点货色您看不中,那也不必再说了。”

  萧玦长眉一轩,难得的竟没有生气,他已经迅速平复了怒气,淡淡道:“激将法对朕没用——朕不是无知愚人,你不过为自保而已,朕答应你,先不呼唤侍卫拿下你,但你若说不出令朕满意的政论,要杀你也是很容易的事。”

  说着便高声命已在门外躬身请安的侍卫们退下。

  秦长歌笑了笑,心里却略有些惊异,萧玦果然已经不是当年的冲动勇莽少年,其沉稳处着实有帝王之风,想起坊间宫中说起他近年来的bào戾,微微有些疑惑——他现在看来明明是个心怀天下的有为君主,到底bào戾在哪里?

  面上却平静的道:“陛下,糙民可没有欺君的胆子,既称国士,自有谋略,其实何止如此?糙民自认为既能从容廷对,又可跃马沙场,何况知世qíng,察政局,晓人和,明诗书,通奇门遁甲,擅琴棋书画,陛下虽英才尽囊,罗列豪杰,但朝堂之上衮衮诸公,论起骈四俪六的文章也许来得,谈到指点江山匡扶天下,可未必及得我。”

  说完鼻子朝天,摇头。

  气极反笑,萧玦道:“你好大的口气,满朝文武,在你眼中一钱不值?我且试你——前数日集英殿修撰梅英受命为新落成的飞桥赋联,这梅修撰素来是个好铺排的人物,洋洋洒洒写了副长联,上联是出来了,下联却怎么也得不了好的,你既称明诗书,联句这种雕虫小技想必不在话下,你给对对?”

  “愿闻其详。”秦长歌满不在乎一笑。

  “你听好了。”萧玦黑而长的眉下更黑的眸子沉若深夜。

  “观尔谪落青天,携烟霞吞吐,垂长天飞练,如金刚之鞭,紫光之戟,灵官之笏,姮娥之绢,似持国琵琶,增长灵剑,广目赤索,多闻宝幡,上接九天之云,下通紫禁之巅,且伴三chūn舞柳,不辞四季歌莺,亘虹枕水,卧眠神仙,横开岚气,遥分七星,南望龙门,北接仙寺,长桥飞渡,华阁临虚,玉轮金彀,方卷帝心之眷,缁衣青灯,正缔主德之纯,双接星汉,云尘所经,万民蹈舞,伏尘遥拜,乞双圣安康,佑我皇图永固。”

  轻轻一笑,秦长歌道:“真长。”

  “上联是写飞桥的,”萧玦目光灼灼,“下联再写桥也没什么意思了,你不是对六国三分局势有心得么?便以联句的方式,抒发一下吧。”

  他行到博山香炉边,取了一把安息香,比了比,选了根最短的,点燃,又将香炉移到窗边,开窗,晚风丝丝透进,那点明灭的暗红,燃得飞快。

  回转身,负手而立,萧玦微有些挑衅的看着秦长歌,一炷香,限题对长联,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他想都没想过这小子能答出来,出这个题,不过为杀杀他的傲气而已,他已经在考虑,等下这狂生对不出来跪地求饶时,自己该给他什么惩罚好?看在有点小才,发往六部做个没俸禄的书办?

  刁难,严重的刁难。

  秦长歌暗暗腹诽,想了想,缓缓踱了几步,笑道:“昔有七步成诗,现有十步成联?哈哈。”

  低首,扑的chuī灭了那根香。

  萧玦愕然,正要喝斥这人无礼,却听秦长歌曼声道:“看我搅乱红尘,翻风雨沉浮,覆沧海潜làng,试北魏之书,东燕之弓,南闽之蜮,中川之器,弃天祈丹书,挽岚huáng卷,yīn离玄坛,北堂玉衡,左接三国之壤,右临碧海之涯,暗迎五湖豪杰,不却八荒能士,jiāo远攻近,惊起女主,纵压幽平,远指一禹,文斗燕女,武镇闽巫,金宫生隙,玉阶蒙尘,酸儒yín道,宜乱国本之基,qiáng臣弱主,可裂匡扶之义,独运圣心,兵锋且指,天下震栗,捧表郊迎,尽一生浩dàng,建此帝业万年!”

  萧玦瞪着秦长歌,久久不能言语。

  天祈,北魏国主魏天祈;丹书,北魏招纳贤才的檄文以朱砂写就,又称丹书。

  挽岚,东燕女王柳挽岚;huáng卷,国师册封以huáng缎下表。

  yīn离是南闽大祭司,他作法的圣坛就叫玄坛。

  北堂啸则是中川国主,宫中收藏的法器“国衡”,据说是中川十大绝顶名匠穷毕生之力制成,可通yīn阳,晓地动,观天象,卜吉凶,被中川视为至宝。

  萧玦已经来不及为这敏捷惊异了,他出这题纯粹是刁难,长联何其难对,何况还要应题?百多字里既要阐明天下局势以及吞并方略又要工整应景对句,韬略才华缺一不成,他朝中才子无数,虽也有敏捷的,但定无这份纵横天下的谋略,有谋略的,亦绝无这般才学,至于十步成联,更是不可思议,他瞪着秦长歌,要不是知道是自己临时出的题,几乎要怀疑对方作弊了。

  在心中默念“酸儒yín道,宜乱国本之基,qiáng臣弱主,可裂匡扶之义”,越想越觉得合心,正是对付北魏和东燕的绝妙办法之一,北魏重文重儒,文风极盛,道法独尊,文士和道士在北魏极其受到尊崇,高官贵胄多信道教,地位高尚,对朝局也有一定的影响力,然而这两类人其实极易生事,虽说北魏之主还算英明qiánggān,但他近支远支兄弟极多,且个个láng顾鹰视颇为掣肘,魏天祈的大部分jīng力都用在警惕西梁和防备兄弟上了,对于隐而不发的民间力量估计不足,只要有心慢慢挑拨,埋下yīn火,挑动庞大的文道势力走斜或火拼,确实能动摇北魏之国本,至不济也会大乱一阵,西梁立可趁火打劫,而东燕最大的隐患,其实就是国师白渊,惊才绝艳,翻云覆雨,功高震主,赏无可赏,辅佐的又是女主,要想搞出点龃龉来,让东燕自毁长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至于纵压幽平,远指一禹,文斗燕女,武镇闽巫,是暗指陈兵幽平二州,扼守禹城咽喉,警慑北魏,再暗中jiāo燕,困死位于燕川之间的南闽,再以武力出兵军力较散的南闽——满朝文武,都只知囤积军粮整兵备战,这个清瘦微黑的不起眼书生,居然是个经天纬地的人才啊。

  大起爱才之心,刚才的大不敬自然抛到九霄云外,萧玦目光闪亮如星,大喜之下qíng不自禁,跨前一步,“好!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第66章

  “不敢,”秦长歌无声退后半步,规规矩矩一礼,“糙民文正廷,陇东人氏。”

  “文正廷?”萧玦沉吟,“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你既有如此才学,如何不应科考,也好博个功名,衣朱腰紫,平步青云?”

  “糙民无福,”秦长歌一本正经道:“三次应举,三次落第,自知与朝堂无缘,也就不再妄求了。”

  “我想起来了,你是陇东名士,据说三岁能文的那个,”萧玦突然道:“如何会落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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