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扶摇的真力在他体内一探,便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出现走火入魔状况,长孙无极长期用真气给她固本培元,自己真力和修炼停滞,当他重新试图修炼功法时,却已一时无法承受他那门看似行云流水其实却非常霸道的功力,而他因为那个他们俩深恨在心的原因,又不肯放弃,于是便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这个地步,何尝不是她造成?
孟扶摇咬着嘴唇,伸手将他扶起,一手按在他后心,道:“耗子,你叫醒铁成,来为我们护法,我们现在不能被打扰。”
元宝大人却似十分焦急,上蹿下跳吱吱不休,孟扶摇心焦长孙无极安危,哪里顾得上它,手一挥已经关上窗户,湿淋淋坐下来,将那一室的风雨雷电隔在窗外。
与此同时。
一阵急速的奔马声突然奔腾而来,重重敲打着雨水浸泡的小镇街道,飞奔的马蹄溅起激扬的水花,水花旋落在深紫的披风上,那些披风在雨中看起来如黑夜一般的深黑,卷着风卷着雨卷着闪电卷着杀气,轰然一声撞开了挂着红灯笼的李家大门。
稍顷。
“啊——”
一声惨叫惊破雨夜,然而却只是半声,随即便如被闪电劈裂般,戛然而止。
雨哗哗的下着,从台阶上和廊檐下流下满地大股大股的溪流,汇成沟渠。
红色的,沟渠。
第八章 此心成狂
血色如渠,在平整的地面慢慢洇开,因为流得太多,连bào雨都无法冲散,从细小的一缕缕渐渐汇成宽阔的一股股,流过那些将积水踩得啪啪响的紫色油靴靴面。
紫披风们大步自血水中走过,披风下一点森寒的剑尖闪着殷殷的血迹,他们踩着无数深红的脚印大步入厅堂进天井闯后院,带着血气和风雨的披风紫影一卷,像一场噩梦降临诗书传家的李家宅院。
“啪嗒啪嗒。”
鞋底粘了血的声音,敲出沉闷扑扑的声响,bào雨里什么声音都似闷在罐子里,又或者被堵了喉咙一般模糊不清。
“啊——”女子的尖叫声连带着衣裳的撕裂声乍然响起,与此同时闪电霍然亮了一亮,仿佛也是苍天被瞬间撕裂,露出雪色的无暇的肌体。
bào雨里隐约笑声yíndàng,口气狂放。
“……果然是个美人……没白来这一趟!”
“大哥你快些……见着这白ròu,兄弟我快憋不住了……”
“急什么!一个个排着!早听说老李家的新媳妇百里内都是绝色,咱们今日都乐呵乐呵!”
风雨敲窗,雨丝如鞭,打得破红尘污浊,打不破人xing尘埃。
“嗷——”
突然又是一声男子痛呼,随即“啪”的一声脆响,亮得这天色都震了震,有人怒极大骂:“贱人!敢咬老子!”
接着便又是挣扎声嚷叫声,突然“砰”的一声那门被人撞开,衣衫不整肌肤luǒ露的女子撞了出来,一头撞入了雨中。
她一身大红的嫁衣被撕得七零八落,深深浅浅不知是血是水,满头乌发都散落下来,被雨冲得粘在玉白的额上,她跌跌撞撞冲出来,一脚绊到一具尸首,骨碌碌滚开去,挣扎着爬起来一看。
“夫君啊——”
女子尖叫着,扑上去想抱住那具新郎官的尸首,她的良人,她的良人,一刻钟前她还满怀喜悦的对着喜烛等他金秤挑起红盖头,一刻钟后她绊着他横在新房门口尚且温热的尸首。
身后却有人追了过来,女子张开的手一收,一咬牙扑下台阶,台阶下又是一个跟头,摔得头晕眼花爬起来一看,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爹爹啊——”
她的今夜来送亲,因为大雨没有回家的爹爹,对她睁着从此永远不能合上的眼睛。
女子跪在雨地里,浑身发着抖,大颗大颗的雨滴被她那般无可控制的颤抖激dàng而开,带着血色溅落庭前,追出来的男子们突然不追了,他们慢悠悠抱着胸,站在风雨不入的廊檐下大声的笑。
“贱人,给你跑——今日你还指望有谁救你?”
“追什么?等她绕完一圈把尸首都看完,还不是回来乖乖躺我们身下?”
有人轻手轻脚过来,弓腰谄媚的递上雨伞,对着台阶上系裤子的男子:“队长,在雨里玩玩也挺有意思的,滑溜如鱼,别有滋味……”
那队长目光亮了亮,大笑着拍拍那人肩膀,道:“你小子够劲!”
那人讨好的笑,一弯身灯笼照出他的脸,赫然是先前席上给孟扶摇敬酒反被冻的里正。
他深深的弯下腰去,抹了把汗……这帮爷们驻扎在附近,说是寻找某个敌国要犯,却又没什么事,整日bī着他找huáng花女子来泻火,甚至看上了他家十三岁的二姑娘……没奈何,只好把老李家的媳妇儿送上去……可是可是……这些紫披风大爷,忒狠了……老李家好惨嘞……
里正深深低着头,四处闪躲着眼光,不敢和台阶下雨地里死不瞑目的尸首对视。
那紫披风队长却对他的提议生了兴趣,大步跨下台阶,里正赶紧举着伞小心的跟上去。
……女子已经跑不动,在满地尸首血水间艰难的爬,她心底模模糊糊记得,县太爷因为雨大也没有走,现在住在后院客房里,那是一县之主,是父母官,是堂堂官沅县数十万百姓的保护人,今日李家惨案尸横遍地,只要他老人家在,好歹总会给个公道!
李家的仇,她得报!
便是这么个最后的希冀,支撑着她以残破之躯,一步步在雨水横流中挣扎,向着几步便可以跨到,如今却如天堑般难越的后院爬去。
※※※
后院客房里,孟扶摇盘膝安坐,吩咐急急赶过来的铁成:“一步也不要出这屋子,不要让人惊扰我们,现在我俩就靠你了。”她瞟一眼闻声也赶过来的钟易,低声道:“记住,你责任重大。”
铁成会意,重重点头,他转个身,背对孟扶摇面对窗户,拔剑在手,眼睛眨也不眨的守着。
雨太大,冲去一切呼喊嚎叫,在那样轰然如雷的雨声里,想要辨出异声实在很难,铁成却突然皱了皱眉。
他隐约听见了一声凄惨的呼唤爹爹的声音。
铁成睁大眼,试图从茫茫雨幕里寻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然后,他看见后院院门处,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爬来。
※※※
女子在爬,大雨中泥地里,拖着一身的淤泥和血迹,用肘尖和膝盖,走这一生里最凄凉最艰难的路。
那紫披风队长噙一抹冷笑,亦步亦趋慢慢跟着,她挣扎爬一步,他悠悠走一步,头顶上里正小心的打着伞,风雨不着,他懒懒的抱胸笑着,目光在地下湿透了曲线毕露的女体上溜来溜去,觉得那臀儿娇俏隆起,那肩线薄而俏丽,雨水湿透衣襟半露不露闪着水光的肌肤,还有那般挣扎蠕动的姿态,比在chuáng上剥光了更多一分韵味,更能激起男人血脉深处涌动的shòuyù。
他咽着口水,觉得下身又紧了紧。
后院已经在望。
正对着后院门的三间厢房,住着一县的父母官,尊贵矜持的县太爷,李家媳妇的最后希望。
县太爷醒着。
他是个浅眠的人,尤其这些年银子拿多了,越发走夜路怕碰见鬼,没事睡在自己家里还要半夜爬起来数chuáng下的银子,何况睡在别人家里。
他缩在窗户后,舔破窗户纸,抖抖索索的看着那女子在bào雨里鬼一般的蠕动爬来。
他身边还有同住的乡官坊长,一般的惊惶抖如筛糠,眼见李家媳妇一寸寸以肘支地鬼似的爬过来,身后男子狞笑着步步bī近,越发慌张怨恨,想着那女子把那杀人不眨眼的紫披风带进后院,使他们陷入危险,忍不住“吓”的一声低低骂:“嘿!这女子!这女子!”
县太爷无奈的捂住眼,叹气:“昏聩!昏聩!”
也不知道在骂谁。
李家新妇听不见贵客的低骂,她抬起血水泪水雨水横流的脸,满怀希冀的看着台阶上紧闭的门,恍惚中仿佛看见县太爷大步推门走出,义正词严的叱骂这些恶láng,大手一挥带着官兵冲上,救下她,为李家老小报仇。
然而雨那般哗哗的下着,门依旧死死的闭着。
“大人——”
哀婉的女子,挣扎着爬上台阶,去扒门环,紫披风队长冷笑看着,也不阻拦。
“她敲门了,她敲门了,说我不在,说我不在啊——”
“大人别慌,别慌,装睡就好……”
“大人!!”女子推不开门,门被凳子死死顶住,她趴在台阶上,半身雨中半身门前,砰砰砰落地有声的磕头,“大人……求您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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