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缓缓转过身,毫不顾忌的将背对上了孟扶摇。
孟扶摇一眼看见他的背,顿时心中一惊,那背心里虽然衣衫划裂隐约伤痕,但是她记得自己短刀cha入时下手极狠,就算立刻滑了出去,但以她的功力还是能对玉衡造成不轻的伤害,可是现在玉衡这一转身,那伤痕却已不再流血,甚至那狭长的伤痕,似乎还在以ròu眼能见的速度在迅速愈合。
这是一种何等神奇的复原能力!
孟扶摇一惊未毕,背对她的玉衡突然手一甩,手中那串不灭的星火锁链在半空中甩出一道灿亮的弧光,明明只是虚光,竟然生生甩出刚猛的真气和呼啸的风声,那么似可抽裂天地般,狠狠抽下来!
“啪!”
十丈宽阔的天井地面生生被劈裂,孟扶摇点起的那丛火刹那熄灭,三十丈外外殿檐角上燃着的灯笼唰的一颤,蒙灯笼的纸呼的一收,bī上蜡烛呼呼燃起,一团团火球似的坠落,满院的chūn花花瓣齐齐被扯裂,扯裂的那一刻便已经无声成了齑粉。
孟扶摇飞扬的衣角,被这狠厉的一劈劈得向上扬起,遮住了她的脸。
而四面黑暗,所有光源都被熄灭。
森冷的yīn风已到!
风声里有人邪邪一笑,那笑声近在耳侧,隐约里不觉得有什么动作发生,脸上却突然一凉一痛。
他想毁了她的脸!
身侧有人飞速掠来的衣袂声,大概是长孙无极,“啪”的一声对掌声,震的连地面都似晃了晃。
孟扶摇本就怒火满胸,此时更是忍无可忍,也不管脸上还在痛,抬手就是一掌也劈了过去。
那掌黑暗中劈下,掌心里一截黑色的锋刃斜斜逸出。
弑天!
“啪——”
大力狂涌,如巨石锤心海làng没顶,又或是一面墙生生当头砸下,砸出万顷波涛樯橹灰飞烟灭,砸出千层巨làng万物皆成齑粉,砸得孟扶摇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全身血液刹那脱缰一涌。
身子突然被人大力一扯,风声一急,黑暗中异香氤氲更浓几分,随即听玉衡有点诧异的道:“你——好!原来你是——”话说到一半突然止住,哈哈一笑。
孟扶摇却已经被长孙无极扯了出去。
她身子被扯成一道飞扬的旗,在午夜的风中呼啦啦的展开,流星般跨越宫阙千层,从琼楼玉宇之巅划过。
身后,璇玑皇后愤然跺脚,厉喝:“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以绝后患!去追,去追啊!”
玉衡默然不语,半晌他抬起手,捂住胸,咳嗽一声。又一声。
随即缓缓抬起衣袖,捂住唇,从衣袖后声音有些嘶哑的道:“五洲大陆人才辈出……我果然……老了……”
“去追啊!去追啊!”璇玑皇后犹自不满,催促不休。
玉衡放下衣袖,转眼看她一眼,那一眼qíng绪翻涌,惆怅……无奈……后悔……忧伤……
半晌他道:“宁儿……我真后悔不该将你娇纵成这样,将来我若再护不了你,你怎么办?”
璇玑皇后停住口,似被那声久已无人呼唤的闺名触动,默然半晌道:“你今天怎么了?失魂了?两个小辈就吓你成这样?他们不也吃了亏?你好歹十qiáng者第四,怎么这么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
玉衡笑了笑,没有回答,只道:“你这xing子,我劝过多次你总不听,如今你听我最后一次,改了吧。”
“改什么?”璇玑皇后声音又尖利起来,“你为什么护不了我?你不是答应我保护我,从生,到死的吗?”
“自然。”玉衡很平静的道:“从生,到死,你死的时候,只能葬在我身边,凤家的陵墓,不许你去。”
“你在说胡话。”璇玑皇后瞟他一眼,傲然道:“我和他生同衿死同xué,他的安陵旁边的位置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整个安陵,都是我和他的,没有人可以更改。”
“不许。”玉衡淡淡道,“我不许,你若葬入安陵,我就毁了整个安陵,挖出你们的尸体,把他的拿去喂狗,把你的吃下肚,你想葬安陵,我就让你连个葬身之地都没有。”
“你……”璇玑皇后被他用平淡语气说出的毛骨悚然内容所惊吓,霍然回首瞪着他,玉衡的目光在月色里浓浓淡淡,依旧是那副不yīn不阳不知真心假意的神qíng,然而相处这许多年,她对玉衡的xing子多少也明白几分,想了又想,才小心的试探的道:“你开玩笑的,你开玩笑的是吧?”
玉衡定定的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失望,随即却笑了,道:
“是,开玩笑。”
※※※
孟扶摇被长孙无极牵着手,飞快的越过重重屋脊。
长孙无极拉着她奔得飞快,一圈一圈的顶风狂奔——孟扶摇刚才和玉衡那一对掌,真力受震积淤在丹田,必须尽快发散出来。
奔到第三圈时,孟扶摇呕出一口淤血,长孙无极才停下来,舒口气道:“好了——”
孟扶摇抬头,感激的看他一眼——他永远最清楚她的身体状况,甚至不需要把脉。
随即她目光亮亮的笑道:“刚才那一掌,好像震开了我丹田一些积淤,再等几天我全部复原,将宗越的药力全数吸收,我应该很快就能升级了,哈哈,和十qiáng者打架就这个好处,打一场上一级,玉衡啊玉衡,且留你先得意几天,准备棺材吧!”
长孙无极却不管她在得意什么,一抬手掀了她面具,皱眉道:“脸上没受伤吧?”
刚一掀开就吓了一跳,孟扶摇满脸是血,红彤彤的怕人,再衬上她龇牙咧嘴的笑容,实在令人不敢消受,仔细一看才放下心来,原来是鼻子破了。
后知后觉的孟扶摇捂着鼻子,对着一手鲜红诧异的道:“咦?我鼻子流血了我咋不知道?哎呀,多亏我鼻子高,天塌下来有它挡住,不然塌一点,爆的就不是鼻子,八成是我的眼睛了。”
长孙无极无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一顶她下颌道:“仰头。”掏出巾帕给她拭去脸上血,道:“没见过女子这么不注意自己容貌的。”
“要好皮囊何用?”孟扶摇摊手,“徒惹烦恼,还容易被人轻视,不是花瓶也是花瓶,但凡你做出什么业绩,必然是你卖弄色相得来,个人能力全部抹杀,还有……”她突然笑一笑,慢慢道:“丑一点有丑一点的好,清净。”
长孙无极正给她擦脸的手一顿,半晌抬眼看她,挑眉道:“敢qíng孟王认为我等追逐你,都是因为阁下绝顶容姿。”
孟扶摇一听就知道太子殿下生气了,讪讪的笑,眼睛扑闪扑闪着不说话,大有“我觉得皮相还是很重要的八成你们喜欢我和这个有关系的但是人家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说你就认了吧”的意思。
长孙无极收回巾帕,叹了一口气道:“幸亏是我……换成那个火爆xing子的家伙,八成就直接让你再次出血。”
孟扶摇不服气,头一昂道:“错了吗错了吗?”
“大错特错!”长孙无极冷笑,“你这个说法实在侮rǔ了我们。”
“真严重。”孟扶摇咕哝,“好吧我承认你们意气高洁,从来不为他人皮相所动。”她探头看看,见四面都是低矮的连排房屋,圈着矮矮的墙,皱眉道:“这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太监仆役住的地方。”长孙无极道,“你知道的,皇宫中有些犯错被黜生有疾病或者年纪老迈的太监宫女,一般都会另辟地方集中居住。”
“其实就是扔一边自生自灭。”孟扶摇顿时明白,叹口气道,“都是可怜人……咱们走吧,过几天找个机会再解决掉那些混账。”
她刚转身,长孙无极却突然“咦”了一声。
孟扶摇回身看去,便见长孙无极目光落在屋檐之下,那里屋角的暗影里,蹲着一个人,看背影是个老者,白发散乱的披在肩上,正用根糙杆儿,在地下画着什么。
这谁半夜不睡门外画画?孟扶摇好奇的瞅了一眼,正想走开,那老太监突然“荷荷”两声,扔了糙杆向后便倒。
孟扶摇赶紧掠下去扶住,一扶之下先皱了皱眉,十分讨厌太监身上的尿骚味道,一抬眼看见老太监满面污脏,太长时间没洗的头发纷乱的披下来,被脸上没擦尽的饭粒粘住,辨不清五官眉目,此时正张着嘴,双眼浑浊的瞪着,嘴角边流下涎水来。
看那样子是中风,或者什么疾病发作,孟扶摇拍拍他的脸,道:“老丈……老丈……”
那老者努力睁开眼,目光触及她的脸,眼珠子突然凝住了,僵在眼眶里一动不动,木木的定在那里,孟扶摇差点以后他看见自己就死了,吓了一跳,连声呼唤,老太监挣扎着,似乎想呼叫,又似乎想挣脱她,但是僵木的身体动弹不得,所谓的大力挣扎不过是轻微的颤抖,看在孟扶摇眼底,还是中风发作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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