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身子,惊愣地发现她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白色纨裤,夭红色的罗裙不翼而飞。但随即他便明白了过来,那大红伞其实就是她的罗裙。她的罗裙不知何时被她褪了下来,因为极其宽大,只将腰间用丝线一缠绕,外面再连接上丝线,便做成了大红伞。
这样的事qíng,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呢?
试问,在下坠过程中,要保持怎么样冷静的视死如归的心态才有可能去做好这件事qíng呢?
看来,她是的确不怕死,而且,还不知羞。
试问,哪一个女子,会想到用自己的裙子去保命呢?他想也只有这个妖女才能做到。别的女人,恐怕就算想到了,大约宁愿死掉,也不会脱掉自己的罗裙的。
颜夙这一刻,真不知该对这个妖女是佩服还是鄙夷了。
也就是一闪念间,她从他身边已经如风般掠了下去。她甚至,还朝着他扬了扬右手中的绣球。
其实,也只有颜夙自己知道,自己方才使劲浑身解数去追她,其实并非是为了夺取她手中的绣球。他其实只是想抓住她的手,甚至没有去想那个绣球的事qíng。
要说,他不想让她死,颜夙自己觉得不可能。但是,他也许是不想让她这么便宜地死去,她已经是他心中最qiáng劲的对手,自然是让他将她斗败,让她心服口服后,才可以死去。那样才是她要的结果,而不是,就这样在他眼前毫无预兆地死去。
所以,看到她终于不会摔死了,颜夙心中还是有一丝庆幸的。
秦玖虽然将衣裙撑开,鼓起了风,下坠的势头瞬间减慢了,以这样的势头,她是摔不死了,但是,还是免不了会受伤的,秦玖已经做好了和大地亲吻的准备。但是,她没有摔到地上,而是摔倒了一个宽阔的温暖的怀抱里。
那个抱住她的人,被她下坠的力道冲击得身子向后咚咚咚退了几步,随后抱着她一屁股摔倒在了地面上,演武场的地面都是土,他们两个扑倒在地面上,扬起了满地的灰尘。但是,那个躺倒在地的人,并没有放开秦玖,依然抱得紧紧的。
秦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动得挪了位,她趴在那人身上半晌都没有动一下。被她压在身下的人也没有动,而是急促地喘着气。
过了片刻,秦玖才懒懒地掀开了眼皮,眯眼望了过去。她看到了颜聿,有些意外。其实,她以为是枇杷。
颜聿此刻的心qíng似乎极不好,那双绝美的凤目眸底倏地掠起一道异芒,他凝眸盯住了她,看她的目光,仿佛苍穹下展翅飞翔的鹰隼找到了猎物一般,锐利,jīng准,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攥住了她的视线。
秦玖闭了闭眼睛,觉得有些不解,她好歹拼了命为他夺到了绣球,他竟然一点感激的样子都没有,还真是不可理喻。她唇角扬起一抹娇艳的笑意,朝着她扬了扬手中的绣球,“王爷,我……赢了。绣球……给你。”
她方说完,便觉得喉中一阵腥甜,忍不住张口吐了一大口血,毫不客气地尽数地吐在了颜聿胸前的衣襟上,瞬间,便将他的衣衫湿了一大片。
对手到底是颜夙,不经意间早已受到了内伤,再加上方才那一坠,身子有些承受不住。而肩头上的伤口也里凑趣,疼得秦玖皱了皱眉头。她抹去了唇角的鲜血,qiáng行压下胸臆间再次汹涌而上的想要吐血的*,朝着颜聿愧疚地一笑,“王爷,对不住,将你的衣服弄脏了。回头,我陪你一件更好的。”
她说着,便撑起身子想要从颜聿身上爬起来,颜聿躺在地上,犀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脸,那目光中似乎带了钩子,又似乎含了浆糊,要将她勾住黏住一般。他并没有说话,但是搂着她腰间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秦玖以为颜聿要她手中的绣球,遂伸手竟绣球递到了他面前,嫣然笑道:“王爷,给你绣球。”说着,她将绣球放在了颜聿身上。
枇杷早已快步奔了过来,他蹲下身子,使力将颜聿的手臂掰开,这才将秦玖从颜聿身上搀扶了起来,他在秦玖耳畔小声问道:“伤得重不重?”
秦玖低声道:“稍后扶我到马车中去。”
枇杷点了点头,将秦玖搀扶到了一侧的椅子上。
周胜咋咋呼呼地奔过来问道:“秦姑娘,你没事吧?哎呀,怎么吐了这么多血,是受伤了吧?”
“没事,自然是没事。”秦玖捂着嘴笑吟吟地说道。
颜聿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在他的侍从急得团团转,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被秦玖砸得受了伤时,他慢悠悠地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穿着沾染了秦玖鲜血的衣衫,脸色平静地坐回到了椅子上。
他伸手扶住了椅把,才稳住了手指的颤动。
方才,他的手指一直在微不可察地颤动,别人看不出来,可是他却是可以察觉出来的。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可是他心中却感觉到一种很复杂的感qíng。
那就是恐惧,后怕,还有愤怒。
当看到她从高高的竹塔上跃下来时,那一瞬,他脑中嗡地一声,空白一片。当时,他的心跳停止了,思维停歇了,听觉失灵了,目力失效了。
周围众人的惊呼声,他根本就听不到。眼前的景物他似乎也看不到,一切都已经成了黑白的虚幻,只有那一抹红色是鲜明的,是他能看得见的真实,其余都是浮云。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竹塔下的,是走的?跳的?还是纵身跃过去的?他真的不记的了。
他只知道自己要接住她,绝不能让她摔到地下。然后,他的确是做到了。
他接住了她,当温玉暖香抱满怀时,他整个人才复苏了,周围的尖叫声和担忧的喊叫声才传到了他的耳中。可是他的手指却在不停地颤动。
他知道,那是后怕,恐惧的表现。而在确定了她安然无恙后,在恐惧和后怕之中,又添了一样愤怒。
她怎么可以跳下来?怎么可以?
“王爷可曾受伤?”兵部尚书侯俊问道。
颜聿舒了一口气,慵懒地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笑吟吟地说道:“幸好九爷不太丰满,若是换了无忧居的小秋容,本王此刻哪里还能在这里说话,怕是早被砸伤了。”
无忧居的秋容姑娘,是一个有名的美人儿,她是已丰满闻名的,只要在勾栏温柔乡中逛过的,都是听过她的。
众人一听颜聿的话,轰地便全笑了起来。颜夙早已从竹塔上下来了,他在塔下立了片刻,才慢悠悠地从竹塔那边走了过来。
一场比赛,最后颜聿这方是三局胜了两局。
苏相到底也是有头脸的老臣,再不好说什么。因为今日前来观武的,大多是朝中重臣,众人亲见颜聿一方胜了。不过,因为秦玖等人都是天宸宗之人,他的神qíng不免有些不甘。
秦玖见事qíng已经结束,便起身对颜聿说要先回去,其实,她实在是撑不住了。颜聿点点头,枇杷扶着她出了演武场。
临去前,她回首望了一眼,只见颜夙抱臂斜斜靠在竹塔下,眯眼望着她,冰封般的眼眸中,掀起微不可察的细微波澜。颜聿靠在椅子上,正在和身边人嬉笑着说话。
秦玖一到了马车上,便再次吐了一口血,再也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马车辗辗向前而行,她觉得自己好似行在雾中,又好似飘在云端。身上疼痛至极,胸口若堵,再也不能呼吸。
很多人很多事,跃然脑海。
那是她一生的梦魇。
她蜷了蜷身子,偎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第129章 初遇(玖和叔9)
她蜷了蜷身子,偎在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迷迷糊糊,仿佛是在做梦,她在黑暗中不断沉浮,在无尽的黑暗与痛苦的折磨中半梦半醒。身子一忽儿感觉很沉,连动一下手指都不能,一忽儿感觉很轻,好似一只失了轴线的纸鸢,一阵轻风便能将她chuī走。
一种深深的恐惧和无助感抓住了她,她不自觉地依偎进来人的怀抱,伸手揪住他的衣衫,指尖触到了他灼热的体温。这个怀抱似曾熟悉,让她的心很安定,她轻叹一声,坠入到无边的梦境里。
昏暗中,象有一股qiáng大的力量,将她拉回到了记忆深处,那一段她曾经极力想要抹去的过往。
那是一个深秋的huáng昏,夕阳已经落山,只余晚霞漫天。
白素萱身着一袭月白色锦绣骑马装,腰间束着绣着玉簪花的玉带,这身行头是她自己亲手做的,只为了骑马时穿的。她其实才刚学会骑马,是颜夙教给她的。颜夙出丽京城去办事,她走之前,她还骑不稳当,在他离开这段日子,她日日都去马场习练,到如今已经骑得相当娴熟了。她从谢涤尘那里得知颜夙今日便会回来,便和父亲说要到马场去骑马。在马场,她让白绣锦引开了侍从,自个儿偷着骑马到这里来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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