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如,还是想办法让严王过来救驾吧。若是安陵王闯了进来,陛下不肯写让位诏书,只怕他不会放过陛下!”
“他敢!”庆帝终于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
“他不会不敢的,况且,此事他就算做了,也不会记在他头上。他只会嫁祸给天宸宗,说是天宸宗谋逆,他救驾来迟,没来得及救下陛下。”
庆帝慢慢走回到座椅上坐下,目光在塔内扫了一圈,眯眼道:“谁知道,严王此刻在哪里?”
“宴会结束后,他便回了山庄中的居所,此时或许还不知这边出了事。陛下不如,让萧大司乐奏一曲《十面埋伏》,严王听到了,一定会前来救驾的。”秦玖静静说道。
她心中明白,就算没有这曲《十面埋伏》,颜聿也很快就会到来。
萧乐白一直跪坐在一侧的琴案前,一直在低低地调着弦,并没有说话,脸上神色也是很平静。似乎颜夙谋逆和他半点gān系也没有,但是秦玖不知为何,却隐约察觉到他一直在注意着她。
这会儿秦玖说完了话,便凝目瞧着萧乐白,但萧乐白却根本没有转头看他,只是抬首望向了庆帝。
庆帝点了点头,“萧爱卿,你便奏一曲十面埋伏吧!李英,将琴案摆到观窗一侧。”
李英忙命小太监将琴案搬到了观窗下,从这里弹奏,琴声更能传得远。
铮铮琴声响起,每个人感觉,犹若百万铁骑扑面而来,泼雨般的长轮琴弦,铿锵调子放肆大作,令人血脉贲张。俄而,曲调转为细细的凄然,将被陷在埋伏中的恐惧焦躁的心qíng尽qíng展现了出来。
琴曲进行了大半,揽月塔下便响起了呐喊和厮杀声。
秦玖心中明白,是颜聿到了。
他选择的这个时机,恰恰好。当庆帝心中的恐惧渲染到最大时,当死亡的yīn影笼罩到庆帝头上时,颜聿的救驾,便显得如此的及时,如此的重要。
萧乐白的琴声早已停歇,塔内一片死寂。
庆帝端坐在座椅上,连杯茶也无心喝。
秦玖凝立在观窗下,眯眼观察着外面的动静。双方的人数虽然不多,但这却是最激烈的一战,甚至,比之外面攻打山庄的战事还要激烈。
颜夙的近身随侍的金吾卫和颜聿的弓弩手,实力应该差不多的。只不过,此时,颜聿这方,却是骁骑在内接应,金吾卫遭受到内外夹击,恐怕很难取胜。对这一点,秦玖是有自信的。
果然,他看到颜聿的弓弩手步步紧bī,最终,遥遥看到,从箭阵之中,跃起一道人影,比羽毛还轻,比鸟儿还快,在朦胧的月光下,像一道闪电一样,直向外围跃去。
那道身影,不可思议地折出,在他的身后,是斗大的月亮,月亮边上,是轻薄的白云,云布风动,仿若是为他而设。
是颜夙,他竟从阵中脱出,想必是要赶出去和外面的金吾卫会合。
秦玖隐约觉得,颜夙似乎回首朝她这里望了一眼。
☆、第167章 风云变幻之魅音入骨
秦玖隐约觉得,颜夙似乎回首朝她这里望了一眼。夜色朦胧,她并不能看清他的神qíng,在那短暂的一望后,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秦玖明白,揽月塔之围已解。但她也明白,颜夙出了明月山庄,亲自指挥外面的金吾卫,明月山庄之围攻势势必会更激烈。
下面的激战声渐渐停止,有脚步声向塔顶而来。伴随着这脚步声,是塔角上的铜铃,被夜风chuī得铛铛作响,似乎在为这即将到来之人奏乐。
殿门迅速被人推开,颜聿快步走了进来。他身着一袭飘逸舒雅的冰蓝色丝袍,腰系玉佩,假若忽略他冰蓝色衣角上溅落的血迹,还以为是哪家悠然夜游的贵公子,浑然不似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自然,到明月山庄本就是赏月游玩的。
看到进来的人是他,所有人似乎都舒了一口气。庆帝亲自上前,将跪拜在地的颜聿搀扶了起来,问道:“聿儿,快快起来,可曾受伤?”
颜聿含笑道:“多谢皇兄惦念,臣弟不曾受伤。”
庆帝紧皱的眉头稍稍松了松,目光朝着随后跟进来的袁霸和骁骑,随即问道:“那个孽障呢?”
颜聿忙道:“臣弟不才,让他脱身而去了。”
庆帝回身坐到座椅上,叹息道:“罢了,你能bī退他,已经算不错了。”他忽然眯眼,冷声道,“来人,去宁心院将娴妃带过来。”
秦玖心中却明白,只怕娴妃根本就不在宁心院。她猜测得果然没错,片刻后,宫人快步而入,跪倒在地禀告道:“禀告陛下,娴妃娘娘不在宁心院,听说,宴会散后,她便出了明月山庄,说是要到苍梧山的庵中去礼佛。”
庆帝冷冷哼了一声,面如寒霜。
惠妃低声道:“怕是念再多的佛号,也消不了安陵王的罪孽。”
庆帝脸上yīn晴不定,但他很快便回复了清明,意识到如今形势不容乐观,问道:“袁霸,方才那名要回京调骁骑的兵士可曾出了山庄?”
袁霸上前道:“陛下,在数名骁骑掩护下,他已经脱出了重围。只是,能够顺利抵达京城还尚未可知。qíng势既然如此,陛下不如再去调动附近的驻军。”
秦玖很清楚,距此处最近的驻军云城军首领云明乃是颜夙的部下,此时恐怕已经投了颜夙。再远处的驻军便是聂任统领的风城军,庆帝此时派人去调军,还是来得及的。
庆帝点了点头,伸手去捞惯常挂在腰间的金牌,谁知却捞了个空。他身子一晃,好似有一股无形的寒意贯穿了他的身子,瞬间如坠冰窟。
惠妃在庆帝身侧,很快看出他神色有异,忙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庆帝靠在椅子上,身子微颤,满面怒容,“朕的金牌,被盗了!”
塔中人俱是一凛。
驻军不比京城骁骑,倘若没有庆帝的金牌,他们是不敢轻易动兵的。假若万一动了兵,而京城根本无事,他们就会涉嫌谋逆。
秦玖眉头一凝,那个偷金牌的,毫无疑问,便是娴妃了。她今夜原本可以不来明月山庄,而来了后,又匆匆走了。秦玖原本不解她为何而来,如此看来,便是为了那块金牌。
秦玖原本怕得便是,她一直隐在暗处,那才是最可怕的。或许娴妃也没料到,颜夙真会bī宫。晓得事败后,她无论如何都是会被连累的,所以,娴妃娘娘终于坐不住出手了。
秦玖冷冷眯眼,这其实是好事。
但是,如今的形势却有些严峻了。
秦玖不想调动素衣局,至少在白家案子审理之前,素衣局暂时是不能露的。所以,秦玖将希望寄托在颜聿身上。她早已从最初对他的鄙夷,到了对他莫测高深的忌惮。
她很明白,颜聿手中,应该不止他的一千府兵。这一次的事qíng,若能让他手中的势力bào露出来,将是她的目的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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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间的夜风极大,呼呼地刮着,一大片泛huáng的糙叶被长风卷起,打着悠悠的旋儿,从山坡上飘下。忽又有一阵风斜斜chuī来,将它们轻飘飘地chuī上了夜空。
娴妃伸出一只手,将一片打着旋儿的糙叶捏在了手中,手指轻轻一捻,那泛了huáng的糙叶尚且挤出了绿色的汁液。她凝立在高坡上,目光向着不远处的山坡上瞥了一眼。一直站在她身后的方嬷嬷跨前一步,轻声问道:“娘娘,如今,可是要回宫吗?”
娴妃摸了摸垂挂在腰间的金牌上那冰冷的纹路,慢慢道:“京中的骁骑已经被我们控制,他们不会再来援助。我手中有了这枚金牌,风城军他们恐怕再不能调来。我们如今,倒是可以利用这块金牌,去一个地方探望一个故人。”
方嬷嬷不解地问道:“娘娘要去看谁?”
娴妃瞥了她一眼,笑道:“不知道帝陵下面,究竟是怎样一副天地。冷不冷,cháo不cháo?”
方嬷嬷瞬间明白了过来,一张脸笑得犹若橘子皮一般,“想必是又冷又cháo!关在里面的人,也必定又老又丑!”
娴妃眉梢挑了挑,面无表qíng地再看了一眼山上局势,这才放心地走下山坡,坐上了轿撵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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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帝已经在骁骑的保护下,出了揽月塔,到了他惯常居住的明月殿。庆帝自然是无心歇息的,便将留在明月山庄的大臣召集到明月殿商议对策。以防大家恐慌,女眷也全部都聚集在了明月殿一侧的丹霞殿,两殿只隔着一道宫门,外面由数百骁骑守护着两殿。但是,女眷毕竟胆小,还是免不了有些人低声饮泣。
昭平公主颜水璇坐在案前的椅子上,神色平静到了极点。她越是平静,秦玖心中便越有不祥之感。她了解昭平的xing子,她和颜夙感qíng一向亲厚,此刻如此模样,只怕是伤心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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