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宝葭忍不住想笑。
瞧着她笑吟吟的模样,卫简怀好似也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当年谢三郎也喜欢这样装模作样,我总是想着,哪日要是火烧眉毛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有这样的闲qíng逸致。”
叶宝葭怔了怔,收了折扇往腰带上一cha:“不扇了,的确有些冷。”
卫简怀一听,解开了大氅,挥手将它披在了叶宝葭的身上,皱着眉头道:“天冷便要多穿些,明儿我让人送些狐毛过来,让人给你做件狐裘。”
身上一暖,凛冽的寒意被阻隔在外。
一股浅浅的龙涎香传来,大氅带着卫简怀的体温裹住了她。
叶宝葭有一瞬间的呆滞,定定地看着卫简怀片刻,忽然脸上一热,仓促地扭过了头去:“四公子……我该回了……”
“再走一会儿。”卫简怀还有些不舍,“瞧,那里有个首饰摊子。”
前头的首饰摊子还挺大,物品齐全,簪、钗、环都有,摊主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娘,笑容满面地道:“公子可来得正好,今年最后一日了,我们这里的都便宜卖了,瞧这梳篦,是常州的jīng品,刚好买回去送给相好的小娘子讨个好彩头。”
卫简怀拿起了瞧了瞧,不解地问:“为何梳篦可以讨个好彩头?”
“这个公子你就不懂了吧,”大娘得意地卖弄了起来,“梳篦乃是梳发用的,自古有云,结发同心,以梳为礼,送给相好的小娘子,自然就是白头偕老的寓意,那还不是好彩头吗?”
卫简怀的心中一动,不由得向叶宝葭看了过去:“结发?”
叶宝葭的脸“腾”的一下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有这说法……那白角篦可不是我要的……是你硬要塞给我的……”
这可真是天意啊。
卫简怀心怀舒畅,斜睨着叶宝葭道:“不管是不是你要的,反正你收下了。”
叶宝葭又羞又恼,忍不住辩解:“我敢不收吗?不收你砍我的脑袋怎么办?”
“我怎么舍得砍你的脑袋?”卫简怀凝视着她道,“你若是不收,我便亲手替你把白角篦cha在发髻上。”
一旁的大娘瞠目结舌,看着这两位公子呐呐地道:“这……你们这……”
叶宝葭瞪了卫简怀一眼,快步朝前走去。
“莫慌,赏你一锭银子压压惊。”卫简怀对那大娘笑着道,示意李德赏银,自己则大步朝着叶宝葭追了过去。
两人一路闲逛着,将这条小道一路走到了底,又重新走了回来。
眼看着天色渐晚,逛庙会的人也渐渐散了,就算卫简怀再恋恋不舍,也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微服出行,卫简怀是骑了他那匹踏雪宝马出来的,这庙会离武宁侯府还有些距离,李德便问,要不要替叶宝葭去叫辆马车。
“会不会骑马?”卫简怀拍了拍踏雪的马鞍问道,“踏雪很听话,让它送你回府。”
他自然是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让叶宝葭骑他的踏雪回去,两个人又可以一起走一段路。
叶宝葭有些跃跃yù试。
还是谢隽chūn的时候,平时有各种公gān,又多次出使南周,为了方便便学会了骑马,虽然不能疾驰,但骑着走路却是娴熟的。现在身为侯府千金,万事都被拘束着,连出门都被限制,连碰马的机会都没有,让她甚是想念。
她摸了摸踏雪的毛,果然,踏雪还算乖巧,只是凑过来嗅了一下她披着的大氅,便“恢恢”地叫了两声。
“以前没骑过,不过,我想试试,行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佳人软语恳求,卫简怀还能不允?“行,”他慷慨地道,“李德,过来伺候十公子上马。”
李德“喏”了一声,上前扶住了叶宝葭,叶宝葭扳鞍认蹬,顺势坐在了马背上,而卫简怀也上了一匹属下的马,两人一路慢悠悠地朝着武宁侯府骑去。
卫简怀一路讲解着骑马的要领,骑出一段路后,叶宝葭已经能顺着马的颠簸而动了。
忽然,卫简怀的目光凝住了。
挂在马镫上的粉底皂靴靴头随着马势轻轻抖动着,一派悠闲的模样。
握着马缰的食指一下一下地击打着马缰,仿佛在奏乐一般。
自从刚才遇见叶宝葭后,一直盘桓在心的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一下子仿佛拨云见日,尽数涌了上来。
叶宝葭骑马的这几个小动作,和当年谢隽chūn几乎相差无几。
第54章 白角篦(八)
卫简怀一直将叶宝葭送到了武宁侯府,看着她下了马,看着侯府中急急迎出来了她的六哥,最后又目送着她的背影入了侯府。
刚才那两个动作很短,稍纵即逝,让卫简怀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臆想出来的。
可站在寒风凛冽的青石路上,他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晰,没有半点混淆的可能。
回宫的路上,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却找不到一个出处,以至于他的脑中开始乱哄哄了起来。
身着男装的背影除了今日,他还在浮白居前见过一次,那时他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只是稍纵即逝便被忽略了,而如今仔细回想,熟悉的感觉愈加清晰。
拿着折扇时那风流倜傥的模样。
一双和谢隽chūn酷似的桃花眼。
劝解卫婻时,说谢隽chūn曾和她托过梦,卫婻轻而易举地便信了。
花梨子和她亲密无比,连养着它的卫婻都比不上。
……
这一桩桩一件件,从前他并未留意太多,可今日一串起来,却无一不透着古怪。
然而,他清清楚楚地明白,叶宝葭是个不折不扣的娇弱女子,那娇嫩的唇瓣、胸前呼之yù出的柔软、还有绵软无骨的柔荑……完全无法和谢隽chūn这样一个男子联系在一起。
他越想越头疼,索xing起了身,一路来到了卫婻的紫云宫中,或许,和卫婻说说话,能把他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消除一些。
卫婻正在修剪花枝,屋子里烧着地龙,暖洋洋的,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目光温柔地落在花瓣上,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qíng。
霍家已经来求亲了,再过不了多久,卫婻便要再嫁。
这个谢隽chūn曾经最亲密的枕边人,也要离谢隽chūn而去了,那个惊才绝艳的身影,将会在世人心中一点一滴地渐渐消失。
不知怎的,卫简怀心中有些难过。
一见卫简怀,卫婻连忙放下剪子迎了上去:“陛下怎么有空过来了?外面冷得很,快喝杯热茶。”
卫简怀朝着四周瞟了一眼,果然,花梨子懒在墙角,看到他进来了,只不过睁开眼看了看,“喵呜”了一声,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卫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忍不住笑了:“这只懒猫,也就是宝葭在的时候还会往她身上窜,旁的人来了,真是连眼角都不抬一下。”
“宝葭和花梨子真是有缘,”卫简怀试探着问,“当年谢隽chūn和花梨子也这样吗?”
“是啊,花梨子就喜欢三郎,旁的人去抱它都被它呲,”卫婻笑着回想,“我还笑她,要是把花梨子送给了你,只怕她要日日去陪着才行,花梨子只认她。”
卫简怀神qíng复杂地走到屋角,抓着花梨子的脖子拎了起来,花梨子素来怕他,不敢反抗,只是瞪大了一双猫眼委屈地“喵”了一声。
会不会是猫能通灵,看到叶宝葭和谢隽chūn有什么神秘的联系?
卫简怀暗自思忖着。
“说起来,宝葭逗猫的模样都和三郎差不多,”卫婻感慨着道,“都喜欢摸她耳朵挠它的嘴,还爱给它舔手心,若不是三郎已经不在了,我都要怀疑宝葭是不是三郎扮的呢。”
说到最后,卫婻自己也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我这异想天开的。”
卫简怀的眉头皱了起来。
卫婻这才发现了不对,狐疑地问:“陛下,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顺心的事qíng吗?”
“没什么,在想宝葭的事qíng。”卫简怀随口应了一声。
卫婻笑了:“你呀,若是喜欢宝葭,便尽早宣她入宫便是,省得夜长梦多,我也好有个伴。”
卫简怀怔了怔,忽然便往外走去。
“哎,你这是怎么了?没说两句怎么就走了……”卫婻纳闷地在后面追问道。
“皇姐你且歇着,我有些急事,处置好了再来陪皇姐说话。”卫简怀边说边出了门匆匆离去。
南书房中,卫简怀紧急召见了霍雎。
霍雎匆匆而至,只见南书房正中间摆着一张方几,卫简怀端坐在上方,神色凝重,在方几中间摆着一些奏折,看上去却有些泛huáng,好像有些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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