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拨人疯了一样救火的光景,他便带着人坐着马车逃走了。
叶宝葭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拨来的会不会是卫简怀的人?
她挣扎着想要起来:“你……等一等,我们这是去哪里?跟我一起的那个人呢?他还好吗?”
“就那个中了箭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把他丢在路上的客栈了,留了点银子让人照看他,死了的话也算是替他留个棺材钱。”谢九琨浑不在意地道。
“什么?”叶宝葭失声叫道,“卢安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你怎么能不管呢?”
谢九琨一脸奇怪:“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我着急带着你逃命出来远走高飞,哪有功夫管他?”
“你……你这是带我去哪?”叶宝葭一阵晕眩,猛地站了起来,撩开窗帘往外一看,只见外面是一条青石大街,街边有在高声叫卖的摊主,说话声已经不是京畿地区的口音了。
“接到能对暗号的人后,设法甩掉追兵后便即刻伪装,每到一座县城便换一辆马车,并雇人将原马车朝南而驶,如此沿大淮江马不停蹄连行七日,到了南安郡歇息几日,视后续而定要不要转去南陈彻底离开北周。”谢九琨颇为得意地背诵了一遍,正是当时谢隽chūn千叮万嘱的逃亡路线和方法,“你瞧,两年多了,我一点儿都没忘记。现在就算我们逃走时还有人在追踪你,也早就被甩得远远的了。”
当年谢隽chūn计划缜密,将路线反复计算,需要花几天、路上会碰上些什么、中间歇脚在哪里、如何故布疑阵都一一推敲,谢九琨反复背诵至滚瓜烂熟,他原本就个实心眼的,在原地等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能完成谢隽chūn的嘱托,自然是半点都不肯改变,执意要按照从前谢隽chūn的jiāo代往南安郡赶;而叶宝葭箭伤未愈,身体虚弱,根本无法自行离去。
任凭叶宝葭软硬兼施,谢九琨依然我行我素,坚持说,除非是从前那个谢隽chūn本人亲至,要不然就必须照计行事,不能有半点更改。
这让叶宝葭到哪里去找从前的谢隽chūn本人!
一直等到了第五天,叶宝葭急得威胁说要跳车,谢九琨才不得不勉qiáng同意了在经过的一座县城暂歇一晚的要求。
yīn差阳错之下,居然离冀城已经千里迢迢。
卫简铎到底有没有叛乱成功、卫简怀有没有转危为安、卢安和秦桓的生死如何……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让叶宝葭心急如焚。
这座县城倒也有些规模,借宿的客栈中很是热闹,大堂坐着好些南来北往的行脚商人,高谈阔论聊着各地的见闻,其中有一个刚从京畿过来的镖师,颇为自得得说着在京城中的见闻。
“到底是天子脚下,连大街上走着的姑娘都比这里的要白嫩几分,大街上车水马龙,各种打扮的人都有,我的眼睛都要看不过来了。”
旁边的人哄笑了起来:“那你怎么不留在那里讨个媳妇?”
镖师“切”了一声:“我怎么敢留?原本送完了货打算玩两日再走,那晓得那晚忽然便全城戒严,我住的那家小客栈来了两拨兵士,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差点把我给抓进去了,我一打听,原来里头出了事,再也不敢停留,翌日一早便快马加鞭往回赶了。”
叶宝葭换了男装坐在角落里,谢九琨被她bī着出去探听消息了,她自己一个人在房中坐立不安,索xing便出来要了一壶茶,听大堂里的人高谈阔论。
一听这话,叶宝葭有些qíng急,忍不住cha话问道:“是皇宫出了事吗?可有什么伤亡或是变故?”
那镖师一下子朝着她看了过来,见她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不由得心生好感,轻咳两声正色道:“小兄弟,你可小心些,这话让官家听到了,指不定就把你拖进衙门去了。”
叶宝葭勉qiáng笑了笑:“我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
“可能是出了点变故吧,我出城后到了毕城,听说明山那头烧起了大火,”镖师骤然压低声音,朝着北边冀城的方向拱了拱手道,“今上好像还受了点伤。”
叶宝葭喉咙里的一口气半吊着,不知道该吐出来还是沉下去。
卫简怀受了伤。
人还在。
大病初愈后的身体很是虚弱,这一悲一喜的消息冲击,她的脸色惨白,脑中一片晕眩。
四周的人关切地围了过来,她一时之间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觉得耳畔“嗡嗡”鸣叫着,不由得扶住了桌子。
“借过,借过,我兄弟身子不好,劳驾诸位散一散,让她透个气。”谢九琨的声音传来。
叶宝葭急促地喘息了几声,急切地问:“怎么样?”
谢九琨沉着脸看着她,一语不发,好半天才问:“你走得动吗?我们回去再说。”
叶宝葭点了点头,一步一踉跄地跟着他往回走去,一到房间里,她便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在了chuáng上。
“好端端的,你出来gān什么?”谢九琨生气了,“我救了你,这命就是我的,你这么不爱惜算是怎么回事?”
叶宝葭低低地叫了一声,“我真的不能再往前走了,我要回去。”
“我方才去衙门里打听了,朝中今日下了安抚圣旨,安王叛乱已经伏诛,天子震怒,正在彻查余孽,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谢九琨一脸失望地看着她,“那个皇帝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处处让人排挤谢大人,谢大人对他失望得很,这才打算远走天涯。你还说你就是谢大人,谢大人根本不会像你一样,他自在潇洒、豁达通透,才不会像你一样放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重新自投罗网,惦记着那个忘恩负义的人!”
“他……不是忘恩负义的……”叶宝葭想为卫简怀辩解。
“哐啷”一声,谢九琨推开窗去,语声激动,“你看看,以后咱们就天高皇帝远,想gān什么就gān什么,如果你是谢大人,你谋划了这么久,不就是为的这么一天吗?”
窗外碧空白云,有飞鸟掠过。
微风轻拂,传来院子中浅浅的栀子花香。
叶宝葭的神qíng定住了。
一边是曾经向往的自由生活,不再有身份被识穿的担忧,不再有对感qíng的患得患失。
一边则是卫简怀的缱绻温柔,是武宁侯府的殷殷亲qíng。
她该何去何从?
第79章 鎏金箭坠(九)
相比骤然被立后时本能想要逃走时的仓促,若是此时离开,显得淡定而从容。
叶宝葭因为宫变而失踪,卫简怀不仅不会迁怒她的亲人,反而会因为对她的愧疚和怀念而善待武宁侯府,只要逝去的人永远被安放在心,武宁侯府永远都会是卫简怀的外戚。
殷盈有了叶齐宏和一双儿女,家人在短暂的伤心后会将她渐渐遗忘。
卫婻有了霍雎,不至于再伤心入骨。
至于卫简怀,她不怀疑他会伤心难过一段时间,然而再浓烈的感qíng,在时光的流逝下都会渐渐淡去,更何况是君临天下的帝王,身侧有无数的美人在觊觎。
然而此念一起,胸口仿佛有一把匕首在凌迟一般,每一下喘息都带着一股痛意。
离开,那便意味着从此都不能再见到卫简怀了。
不能听到他低沉缠绵的轻唤,不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不能感受到他温柔细腻的轻抚。
短短几个月,那个霸道的身影qiáng行挤入了她的心房,qiáng行篆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夜纷杂。
叶宝葭辗转反侧,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天色已经大亮,谢九琨大大咧咧地敲着她的门:“该走了,耽搁了一晚,来不及了。”
这个脑子一根筋的人还是认定了一定要在谢隽chūn规定的七日之内到达南安郡,要不然就是有愧于谢隽chūn的嘱托,更会给谢隽chūn带来灾祸。
他是如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叶宝葭回冀城的,更不可能护送她回去。
而此时她一个人要回冀城,简直是天方夜谭,若是此时贸然通知官府将她送回,只怕后患无穷。
身为皇后,失踪这么多天之后被找回,日后有着数不尽的流言蜚语。
这些日子和谁在一起?如何获救?有没有失贞有rǔ皇家脸面?
就算卫简怀相信她的清白,也堵不住旁人的悠悠众口。
再纠结也没用,她没有其他选择。
还是先到了南安郡,再做打算吧。
南安郡位于北周西南,毗邻南陈,是扼守边境西南门户的重镇。雪阿古江从荒蛮雪山流下,途径此地,为它带来了肥沃的土地,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庶,唯一提心吊胆的便是和南陈之间的战乱。
数年前和南陈一战时,谢隽chūn曾在此地停留将近一年,后来也多次因为和谈重返,对这里分外熟悉。因此,她当年的计划便是在这里落脚,然后看看形势,再决定要不要离开故土,前往南陈彻底隐姓埋名、杜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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