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行烟烟【完结+番外】(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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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点头应道:“陛下放心。”

  兵事决议她虽出不了力,但拟文除旨她总是可以胜任的。

  他的目关却久不收回,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几遍,似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可却碍于这一屋子的人,终是没再开口。

  候在一角的小huáng门见事已议毕,便撑了大氅过来,小声道:“陛下,中书那边还有人在睿思殿等着陛下定夺关于朝会诸仪的札子。”

  英寡便起身披了大氅,对众人道:“且劳这几日,待北事成,卿等必有加封增禄之时。”

  众皆纷纷低头道不敢。

  待他转身出门,她才敢抬眼正视他的背影。

  夜色茫茫,黑氅长羽忽拉一下便尽数没入那墨色当中,唯他足下深雪银光剔透,拉出一条长长的灯笼光晕,衬得他身影愈发挺拔。

  还没等她看够,屋门便被人紧紧合上,有人在后道:“方才忘了劝劝皇上,雪大之时该行辇驾才是……”

  在一屋子人面前极力伪装真是不易,她马上回身,低着头捧了笔墨往里面走去,待枢密都承旨冯无隆拿了方才糙糙记下的东西过来,她才坐下,开始一条条地拟写今夜议定的事qíng。

  在枢府治事虽比原先要令她舒心不少,但她甫涉兵务,不懂之处甚多,遇事竟帮不上他什么忙,这失落的感觉又让她有些懊恼。

  待将札子拟定发下,已近子夜时分。

  几位老将犹在前面商议着什么,看样子是打算要夜宿院中。

  孟廷辉与二位都承旨作别后便去前面找江平,站在他身后踌躇了一阵儿,才开口唤他:“江将军。”见他回头,她便又轻声道:“不知可否将北面诸路近些年来的军防札子借与下官一阅?”

  江平道:“今夜已晚,你早些回去歇着,待明晨一早再看这些东西罢。”

  孟廷辉抿抿唇,低眼道:“下官等不及明晨,就想今夜看。”

  江平挑眉,抱胸道:“你这丫头倒倔qiáng!”

  她站着不走,又道:“下官忝列枢府,却帮不上皇上与诸位将军什么忙,心中甚感惭愧。一想到有负皇恩,还怎能睡得下?眼见正旦大朝会即开,下官却连北境兵事都知之不透,又何来颜面上殿列席?”

  江平哑然失笑,抬手叫过一人来,让他去将北境数年来凡关军务的数十本札子拿来,然后对孟廷辉道:“孟丫头,你切莫和自己过不去。眼下不懂兵事算不得什么大事儿,想当年上皇御驾亲征之前,又哪里晓得这些排兵布阵的事儿,还不是跟着平王率军合战时才慢慢明白的!我方才见你站在那边甚是拘谨,便想同你说,莫怕听不懂这些会叫皇上失望,皇上既是让你来枢府,那便是心中有你,往后自然有你懂的时候!”

  孟廷辉直被他说得脸红起来。

  本是来借札子的,怎的到最后又扯到她与皇上私qíng之上了?而江平这丝毫不以为怪的语气又着实令她尴尬,当下唯喏了几声,等人将札子给她取来,就赶紧抱过札子到一旁细细看起来。

  卷四 景宣二年

  章一一九 正旦大朝会

  正旦大朝会当日,天公并不作美,一早便又飘起了细雪。

  朝会诸仪均依往年之例,皇上驾幸宝和殿,文武百僚皆冠冕朝服列于殿上,诸路大府有吏进奏献物,而后令北戬宣徽北院使赵回奉书以觐。

  国书所请之事当廷大白,自是令朝中文武吃惊了一番,然皇上与二府早有计议,敕谕始下,竟也没人于殿上再多费口舌。

  朝议既毕,本yù宴she于北苑,然碍于雪势,便改为摆宴宫中大庆殿。

  宴上自是歌舞丝乐缭绕,然各人心思又各不同。

  江平耐不住急xing,眼不眨地盯着赵回,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看不起这北戬陪臣,不过是碍于皇上面子才不曾吱声。

  孟廷辉静坐在一旁席间,知道皇上之前当殿未问赵回北戬诚yù裁军之数,以致包括方恺在内的几位枢府重臣们都没什么心思享这国宴,只想找个由头来开口相询。

  而中书那边数位宰执的脸色亦不怎么好看,想来是因皇上允北戬减岁一事所致。像三司使裴华这等看中库财的计相,眼见北戬往后每年可以少献数万钱帛,心中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舒坦的。

  国事未定,她自己也没甚心qíng碰这案上酒菜,只四下里随意打量着众臣,心中亦在盘算着二国之间的事儿。

  之前连着两夜通宵达旦地将枢府内凡涉北境的军文札子都翻阅了一遍,脑子里对北面兵务也有个了个大概了解,所虑也愈发多了起来。

  转思时,隐约觉得斜对面的偏席中好像有人在盯着她瞧,目光灼得她脸庞都发热。

  她不由定睛望去,在一众青袍间寻摩了一会儿,才触上那一束似是无所顾忌的目光。

  是尹清。

  半年多不见,她脑中本已忘了他的长相,可在看见他的这一刹,却觉得他这淡笑竟似久违旧友一般,自然不造作。

  尹清见她亦望过来,只轻一欠身,算是打了招呼,目光在不经意间就已朝一旁瞥去。

  他那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一时间又让她恍惚起来,只觉方才那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他只不过是恰巧触上了她的眼神罢了。

  她不由得又想起当初参劾徐亭所用的那数十封私信。

  至今都还不知,尹清究竟是有何能耐能从郝况那里得了这些信件的。

  这个男人貌似淡而无求,但她却总觉得他不若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在朝为官一日,她便不甚放心一日;然而他如今人在三馆,又非她能过问得了的,只恨自己当初没有下点手段,将他早早迁去边路。

  正出神时,却见那赵回向銮座进了两步,躬身行礼道:“久闻皇帝陛下天姿雄伟、文武双修,小臣闻息而仰已久,今日却因大雪未能成北苑宴she之行,实是憾事。不若明日再行宴she、敢请一睹皇帝陛下雄风?”

  靠近御前的数张麒麟案间一时都安静了些,众皆眼不眨地望向上首处。

  江平眉一横便要起身,却被方恺一把按住。

  殿下两列法驾仪仗华贵森威,英寡在上轻一弯唇,微微笑道:“天下谬传甚多,朕实是不善骑she,怕要让北使失望了。”

  孟廷辉本是冷眼盯着赵回背后,但一听见这话,顿时怔住,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他的语气是如此淡然,表qíng是如此平常,此刻一身雍华之态将平日里刚悍的一面尽数掩去,几能以假乱真。

  赵回却在下面道:“皇帝陛下怕是过谦。小臣在北戬时尚听人传道陛下于骑she大典上的骁悍之姿,十余年来从未有缺。”

  英寡斜眉,右臂一横撑住下巴,淡声道:“都是做做样子给百姓们看的,北使亦非亲眼所见,岂知旁人不是以讹传讹?朕自幼不善兵事,多年来不过是仰仗着枢府这些位忠老旧臣们帮持罢了。北使倘yù于北苑宴she,朕自当择几位善she武臣至北苑陪she,以尽北使之兴。”

  赵回转身一望席上坐着的数位老将,这才对上笑道:“诸位将军老矣,小臣岂敢多有劳烦。”

  英寡俊脸上微浮笑意,一丝锐色自眼底飞快闪过,口中悠慢道:“听闻北使乃是北戬皇帝潜邸旧臣,出身正经军卫,而今更是居于要津,想必对兵事甚所知通。”

  “不敢。”赵回道,“小臣这两日在候馆时听人报曰皇帝陛下已遣人赴北境着手裁军一事,敢问陛下此番yù裁减多少兵员?”

  看来两边皆是一样的心思,孟廷辉听后不由暗道。

  英寡眉头皱了下,扬手随意向左下方一指,道:“这些事qíng朕向来记不清楚,什么州裁什么兵马,一并都是由他们决议的。”

  方恺闻言立即起身,正色对赵回道:“北使倘yù论及此事,还请挪步到这边来。”见赵回近席,他才又道:“未得与北使细议,某等岂能定夺裁军之数?必得与北使议同后,乃下札子于北境之前。”

  江平在侧蠢蠢yù动,直冲冲地喝出口:“你便说北戬打算留几万兵马于边境,我等自也依这数目裁撤北面禁军!”

  赵回被他唬得愣了下,随即又笑,声音低下去道:“赵某倘是说个数目,只怕将军也不肯轻信。反言之,将军若是与我北戬约个数目,我北戬又岂能真信将军诚意?”

  英寡单手把玩着琉璃酒盅,目光早已瞥向殿角御乐教坊席间,眉目清明,毫不为座下低议声所扰,像是当真不在乎这二国边军大事。

  殿中旁人因隔得有些远,听不真切,又见皇上毫不经意,便只当这一处是在闲聊,没什么要紧的。

  方恺沉吟少许,才道:“北使所言虽是不虚,然二境裁军与否,探马一验便明。北戬皇帝陛下既有此请,又如何不能立约在先?我上不豫兵事久矣,倘是二国以后真能减兵不犯,当是民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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