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明乐刚把老夫人送回寒梅馆,兰香居那边萧氏母女就得了消息赶来。
横竖事qíng已经有了眉目,明乐就没有多留,直接告辞出来去了明爵那里。
“怎么才回来?”明爵一天没有出门,彼时已经等的有些心焦,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让进门去。
“彭修从孝宗那里拿了特许去提审刺客,我就顺便多留了一会儿,劝昌珉公主过去京兆府看看。”明乐安抚xing的拍拍他的手背,径自走到桌旁拿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孝宗有意许了昌珉公主给彭修,但是因为太后出面,硬是把易明真的正妻之位留了下来。”
“嗯?”这一点,易明爵也颇感意外,“昌珉公主答应了?”
“答应了,但以她的为人,肯定也是两面三刀的背后容不下。”明乐冷冷一笑,垂眸喝了口水,“既然是迟早的事,所以我才建议她去听听那那两个刺客的供词。”
“快刀斩乱麻,这样也好!”易明爵略一忖度便是坚定点头,“只不过为了不做的太过刻意了,我们之前安排给那唐明的说辞,想要直接把易明真拖下水也不很容易。”
“但让昌珉公主恨上她却是足够了。”明乐莞尔,把手里的杯子放回桌上,眉目之间不知不觉染上一片凝重之色道,“还有一件事也有些出乎意料。”
易明爵见她如此,心一悬,也就几分警觉起来:“怎么?”
“彭修对易明真似乎颇有袒护之意。”明乐抿抿唇,唯有这件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我原以为他受了萧氏母女这么多年的压制,如今一朝翻身,必定恨不能将那双母女踩到脚下去。可是今天,孝宗让她休妻另娶昌珉公主的时候,他却断然拒绝了,名言不肯休妻。”
“可能是你多心了。”易明爵想想,却觉得这事儿也不可信,“保不准就又是yù拒还迎的把戏,他这人,又不是做不出来。”
“我也有这么想过,可是仔细观察他的神qíng语气,又不像只是做戏的模样。”明乐一筹莫展的摇头,失神片刻便马上收摄心神,露出一个笑容道,“算了,不说这个了,横竖事qíng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往后看看再说,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有话明天再说。”
“嗯,今天你也累了。早些休息。”明爵替她理了理披风的领口。
明乐就势拍了下他的手背,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出了竹意轩的大门,明乐却没有直接回jú华苑,而是对长安道,“送我出去一趟,我要马上去见殷王一面。”
“现在么?”长安诧异的脱口道,说完又马上察觉自己失言,急忙垂下头去。
早前明爵和宋灏合模算计宋泽的那一次他也在场,当时宋灏答应的明白,以后不会再和明乐有私底下的jiāo往。
可是如今明乐要主动登门找他,这就又另当别论了。
“就现在!”好在明乐正在想事qíng,一时竟也没有察觉他的qíng绪不对,只就片刻不停的往花园西边人迹罕至的方向走,“有一件事,我必须马上向他确认清楚。”
长安不敢违背她的命令,亦步亦趋的跟着。
明乐走了两步,心里却是恼恨,如果之前带着长安进宫就好了,以长安的眼力,一定能一眼看出常嬷嬷的底细来。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是空口白话。
所以,事不宜迟,她必须马上见到宋灏,把一切都问个清楚明白。
即使很清楚,很有可能从自己在宫里的时候起就被人从后盯上了。
这边明乐和长安悄悄出府去见宋灏的同时,彭修出宫之后已经直奔京兆府,提审捉住的两名刺客。
“陛下已经让人快马加鞭传了旨意过来,人犯我已经压在地牢了,侯爷您看,是您直接在我这里审,还是我让人给您把犯人提出来,您带走?”顾大人叫了老头,带着彭修一边下了地牢一边问道。
“还是在这里吧,正好借顾大人的刑讯室用上一用。”彭修道,跟着他不徐不缓的款步往里走。
京兆府每年所要受理的京中大小案件无数,普通偷jī摸狗案件的犯人,关普通的牢房也就行了,所谓地牢,是专门用以关押杀人重犯的地方。
刺杀公主,属于大逆不道。
所以那两名刺客所受的待遇更甚,被关押在最里面,单独用坚固的长石条垒砌来的一个单间里。
那牢房以中间的过道分开,分左右两边,两名犯人,一人一间。
牢头带着两人进去,顾大人抬手挥退他,“你先出去吧。”
“是,大人!”牢头陪着笑,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
顾大人又对彭修都,“侯爷,这里还需要本官陪审吗?”
“顾大人公务繁忙,就不劳您继续费神了。”彭修道,抬手说了个谦逊礼让的手势,“大人先请。”
“也好,前面我刚好还有个案子要开堂审理,就先行一步了。”这种烫手的山芋,他自然的巴不得早点完全甩出去。
说了几句客套话,顾大人就先行一步告辞出去。
有亲随搬了椅子进来,彭修撩起袍角在中间的过道上稳稳的坐了。
左边牢房里垂头丧气坐着那个先抓到的小贼唐明,右边牢房里,则是在那座废宅里带回来的鞭笞昌珉公主的凶徒。
那人像是并不介意这牢房里的环境,披头散发,一直在不住的来回踱步,时而仰头看天,事儿低头去瞅自己的脚尖,有时哭有时笑,浑然不因为有人突然闯入而觉出丝毫的不自在。
彭修面无表qíng的看了他两眼,随即眉尾一挑,瞟了个询问的眼神过去。
“侯爷,属下已经查清楚了,这人名叫钱文山,曾经是在外城守卫御林军的编制里头的。”旁边跟着的亲卫陈立马上凑上来解释,“他有个妹妹,叫文樱,原是昌珉公主宫里一个二等宫女,据说人生的俊俏,又十分的识礼懂事。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入了梁王宋涵的眼,昌珉公主为了讨好自己的二哥,就打算连夜把人绑了送过去梁王府。但众所周知,那梁王妃的悍戾之名在外,他府上姬妾没有几个能活的长久的。文樱惧怕梁王妃,就去找公主求qíng,公主自然是不肯的。却不想,那个丫头倒也硬气,当众一头撞在了门柱上。”
“是么?倒是个贞烈女子。”彭修轻轻的唔了一声。
陈立见他无意打断,又再继续说道,“说来也是她晦气,那一撞竟然也没能死成,却是彻底激怒了公主。公主盛怒之下,就把她赐给了宫里的几个阉人做玩物,您是知道的,落到那种境地的人,对女人这回事多少都会扭曲。那丫头本来就奄奄一息,生生的就被折磨死了,而且据说——死相非常的凄惨。”
“这钱文山和她妹子相依为命,没有其他的亲人,一直对这个妹子如珍如宝的护着,像是从那以后,就得了失心疯,差事也没法gān了。”陈立继续说道,“今天这事儿,若说是他携恨报复,似乎也是说的过去的。”
怪不得,他劫持了昌珉公主之后,一不求财,而不脱身,更不急着杀人泄愤,反而扒光了她的衣服,先对她动了私刑。
这么一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
彭修闻言,却是不置可否,只就惯常的保持沉默。
那亲随等了等,没等到他的进一步吩咐不禁奇怪。
彭修沉默片刻,突然略一偏头对身后侍立的丁六道,“准备刑具,动刑!”
“是,侯爷!”丁六领命,带了几个人出去跟老头借刑具。
陈立看着牢里钱文山疯疯癫癫的样子却不是太看好的样子道,“这人的脑子不太正常,就算是动刑,怕也审不出什么来的。”
“脑子不正常?”彭修靠在椅背里,神qíng懒散的仰头看着屋顶,“脑子不正常,他还能策划并且带人执行刺杀掳劫公主的任务?这么说来,这人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钱文山和昌珉公主之间不共戴天,作案动机这一点的确是无懈可击。
如果只为找一个待罪羊息事宁人,有他足够。
可他彭修要的,和孝宗还有昌珉公主都不一样。
就算钱文山是整个事件的主谋,那么当时他带过去的其他人呢?
没有理由,他一个人落网之后,其他人全部人间蒸发渺无音信了不是!
而且,不过一个御林军出身的侍卫罢了,彭修也不信这人能有那般运筹帷幄的能力。
陈立和陈成都是彭修的左右手,常年跟在他身边,耳濡目染,看事qíng的眼光也有独到之处,当然也不会完全看不透其中疑点。
彭修下了命令,陈立也不坚持,只是突然想起来陈成的事就很有几分担忧道,“侯爷,陈成已经带着您的令牌去了军中等您,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公主那里,怕是迟早还会对他下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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