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说的是,今日这酒极为甘洌,的确是好滋味。”柳妃淡淡一笑,低头抿了一小口酒。
纪红纱身份显赫,荣妃一直看不上她,一直上蹿下跳的想要撺掇柳妃出头,却不曾想,几次下来,这柳妃都是装傻充愣,半点不上心的样子。
荣妃被她噎了一下,也不好再说,只能掐着酒杯小声嘀咕,“往日里看着挺jīng明的一个人,关键时刻就成了软柿子了。”
柳妃听在耳朵里,凤目不动声色的微微一挑,却只做听不见,端坐不动。
这边孝宗和彭修彼此推诿着打了几圈的太极,孝宗被他一番忠君爱国的说辞哄的满面红光,见着气氛也渲染的差不多了,这才脸色一正转入正题道,“难得爱卿你一份忠君体恤之心,大邺有你,东南边境可保,朕也可以高枕无忧了。趁着今日这好日子,朕就破例再赐你一份恩典。昌珉公主如今也是十三了,正到了许嫁配婚的年纪,彭爱卿你文韬武略样样出众,是当之无愧的驸马人选,不知道今日朕能不能做这个大媒?给你们把这桩婚事定下?”
终于,昌珉公主还是等不得彭修此次出征回来,一定要在他走前就把婚事定下来了。
这件事,虽然经孝宗内定,但真正知道的人却是不多,包括荣妃在内,都还被蒙在鼓里。
因为彭修本身是有妻室的,所以孝宗此言一出,殿中气氛马上一变,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垂下眼去。
“皇上,您不是在说笑吧?”荣妃脸上表qíng僵了僵,狐疑的脱口道,“平阳侯早就已经成婚,他是有妻室的人了,您忘了吗?”
“谁说有妻子就不能再娶了?”孝宗笑道,一副满不在乎的表qíng。
“那皇上的意思是——”荣妃不由的更加困惑。
纪红纱近日得宠,她虽不知道昌珉公主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对于孝宗指婚一事却是早有耳闻,于是散漫一笑道,“大男人三妻四妾不过都是寻常事,难得公主大度,不予计较,而且大邺的律法又言明允许男子娶平妻,皇上此番提议自然是再好不过,平阳侯是国之栋梁,当赏,日后他做了驸马,与皇上就更是一条心了。”
纪红纱这意思再明白不过。
荣妃心里虽然还没转过弯来,但再抬头一见易明心铁青的脸色心里也马上了然——
这事儿不是孝宗一时兴起,而是早有预谋。
之前有传闻说昌珉公主出宫遇刺客偷袭而受了惊吓,如今闭门休养,她当时并未多想,这会儿马上用心记下,想着回头一定要好生的查一查这件事,保不准是有什么猫腻在里头。
“是啊,难得——公主大度!”收拾了纷乱的思绪,荣妃脸上重新挂了笑容,别有深意深深的看了易明心一眼。
她可以咬重了“难得”两个字的读音,只差没有明摆着说出口——
真正大度的还是平阳侯现任的夫人。
不过看孝宗连易明心的面子都顾了,她心里总归也是高兴的。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彭修自然也是不能决绝的,又在说了两句自谦的话,就叩头接了旨。
如此,平阳侯府和昌珉公主的婚事便算是板上钉钉了。
孙氏喜形于色的起身跟着谢恩,重新落座的之后周围几桌就有人满脸艳羡之色的道喜,“恭喜夫人,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是陛下和公主抬爱!”孙氏笑的看不见眼,一一礼貌地回复。
旁边的易明真,唇角竭力是维持着一抹镇定的笑容,不让自己当众失态,袖子底下的手指却是深深的掐在了掌心里。
这几日她一直在和自己较劲,努力的说服自己来日方长,一定要和彭修打完这场持久战,可不曾想虽然提前做好了准备,这一刻听着孝宗当中赐婚,还是一股热血直冲天灵盖,恨不能扑上去把彭修撕碎了!
平妻!驸马!
彭子楚,你好得意是不是?这么当众给我没脸,我今天也是记下了,咱们等着瞧。
昌珉公主的婚事一定,孝宗也算了心里一块大石落地,很是松了口气。
林皇后见他心qíng大好,就笑着开口道,“皇上,公主能觅得平阳侯如此佳婿是难得的喜庆事,不如传歌舞上来大家一起乐一乐,臣妾听闻齐悦姑姑最近又很是训练了一批不错的舞娘出来,舞技很是不错的。”
“是么?”孝宗正在兴头上,刚要点头应允,纪红纱眼中jīng芒一闪,突然递了杯酒过来从中截断。
孝宗没有多想,就着她的手把酒喝了。
纪红纱封妃已经有段时间了,虽然他一直宠爱最近又多宿在她宫里,但私底下纪红纱并不十分讨好他,这么知qíng识趣的献殷勤还是头一次。
看着她执杯送到自己面前的纤纤玉手,孝宗突然就有点心猿意马起来。
纪红纱心里冷蔑一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道,“那些舞娘的舞看的多了也觉得无趣,今日不如就换个花样,皇上你说可好?”
“哦?爱妃有何提议?”孝宗饶有兴致的侧目看她。
“臣妾听闻,盛京多才女,琴棋礼乐样样jīng通的不少,可是还没机会见过。趁着今天刚好各府的千金小姐们都在场,陛下何不让她们一展所长,一则为大家助助兴,二则——也是让臣妾开开眼界。”纪红纱从容说道,说话间目光似是无意一瞥,和大殿当中某席的李氏jiāo换了一下眼色。
明乐早有防备,自然是将两人之间的这点小动作尽收眼底。
原来,纪红纱是想借当庭献艺让易明菲脱颖而出的么?
而当庭献艺,正是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各家闺秀们摩拳擦掌纷纷跃跃yù试。
“好,就照爱妃的意思办吧!”因为以往后宫皇后举办的一些宴会上,也不时会有各家闺秀施展才艺做消遣的时候,所以孝宗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点头应下。
纪红纱眸光一转,抿唇沉默一瞬。
她的目标只在宋灏一人,但是因为有过之前的扇坠子事件,她心知孝宗心里有隔阂,所以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提起宋灏一分一毫。
略一思忖,她便是又再笑道,“不过皇上,您是一朝天子,可不能小气,一会儿若是哪位小姐才艺出众,你是不是要先讲个彩头出来?”
“彩头么——”孝宗忖度着。
“皇上!”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柳妃突然盈盈一笑,开口道,“彩头的事,先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不如您先仔细想想,有什么样的赏赐合适一会儿拿出来足够分量,不妨让众位小姐先行献艺好了。”
因为事出突然,孝宗本来也没准备。
“皇上——”纪红纱没想到有人会出面搅局,一着急就去扯孝宗的袖子。
奈何孝宗金口已开,非刘公公吩咐道,“你先带人去库房,取些金瓜子和银锭子过来,至于最后头筹的彩头么,容朕再想想。”
“是,皇上!”刘公公应道,带了两个徒弟躬身退下。
“那就开始吧!”孝宗摆摆手。
纪红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已经没了先机,愤恨之余扭头狠狠的瞪了柳妃一眼。
柳妃垂眸饮茶,却是半分也没在意她的神色。
因为机会难得,马上就有工部侍郎家的一位小姐站出来chuī了笛子。
紧跟着又有齐国公府的两位小姐一起出来表演了歌舞。
易明菲xing子淡泊,一直和明乐安静的坐在席间看着,似乎并没有出头的打算。
李氏在旁边看着暗暗心焦,一个劲的同易明菲使眼色,奈何明乐挡在中间,堪堪好把母女两人之间的jiāo流当空截断。
眼见着隔两席的李家小姐已经悄悄的命侍女备琴去了,李氏终于按耐不住,几次预备起身过去提醒易明菲,可中间隔着一个明乐,所有人都坐着,她若骤然起身,势必引人注意。
李氏正在如坐针毡的时候,李家小姐已经站起来,温婉道,“臣女——”
所谓献艺,还是要讲求一个先机。
如若有人在前,那么随后易明菲再站出来,即使她更胜一筹,也达不到那种独一无二的的效果了。
纪红纱心里暗骂一声“没用”,不得已只能再掺和进来,突然扭头对孝宗道,“皇上,臣妾听闻武安侯府的七小姐琴艺十分出众,臣妾怕是自己的面子不够大,要不就由您出面请了易小姐弹奏一曲?”
已经站起来的李小姐脸色一白,尴尬的僵在那里,不知如何自处。
易明菲也是愣了半晌,紧跟着粉面一红,紧张的跪地叩首道,“娘娘谬赞,臣女不敢当。”
“七小姐过谦了,横竖就是寻个乐子,你尽管弹了就是,至于担得起担不起的,自有皇上评说。”纪红纱死咬着不肯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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