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灏坐在饭桌的主位上,更是无动于衷,从容的斟了杯温水慢慢的喝。
明乐怀里睡着的宋子韵似是在梦里被这动静惊到,不安的动了动,明乐便轻拍了她的手臂耐心的哄。
两个人——
却是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御林军拿了宋沛夫妇之后就再没了动静,苏琦远惊若奔雷般先发制人的声势却像是骤然撞在了一团软棉花上,完全没了发挥的余地。
事qíng没有按照他们预期的方向走?不仅殷王夫妇没有cha手进来质问,甚至于连礼王夫妻俩也不曾喊冤,哪怕这两人说一句辩驳的话,他都还可以以质问为由再把事qíng跳起来。
苏琦远手按剑柄站在大厅门前,却是——
尴尬了。
“礼王,你可认罪?”脸上表qíng僵了僵,他才是如梦初醒的开口,冷声质问。
但显然中间断了那么一会儿之后,在气势上突然就掉下来好几个档次。
一定要在殷王府把事qíng挑起来!
“御林军的职责是奉命拿人,没有权利审问抑或是对本王问罪。”宋沛讽刺的扯了下嘴角,脸上也无惧色的慢慢说道,“既然有人告本王下毒谋反,有什么话等回头到了大理寺还有皇上面前,本王自然都会一一解说明白。”
说着,也不等人押解,倒是十分配合的先行一步朝厅外走去。
“你——”苏琦远下意识的开口,长平已经微笑着走到门口,站在台阶上对外围的周管家道,“周管家,还不叫他们给这些御林军大哥让路,军爷们办的是皇差,片刻也耽误不得。”
“知道了,长平姑娘。”周管家在宋灏府上多年,宋灏常年不在京城,整个王府上下都是他一手打理,也可谓是根心思jīng明的老油条,此时也看明白了各位主子的用意,忙是笑呵呵的应着,转身就脸一板对侍卫们喝道:“都散开,让路!”
当真是军民合作,好一个礼让谦虚,其乐融融。
张氏叹一口气,本来是想回头再看一双儿女一眼,但是心里却存了丝侥幸——
抑或她找茬,就对方或许便不会注意而免了两个孩子的牢狱之苦,遂也就举步跟着宋沛往外走。
苏琦远的嘴角不可自控的抽搐了一下,宋沛不吭声也就罢了,既然他把身份摆出来了——
即使获罪,在没有过堂审讯之前,他还是当朝王爷,孝宗的兄弟。
“谢谢王爷的体谅!”苏琦远勉qiáng镇定了一下心神,一计不成紧跟着就是神色一厉,再次抬头霍的看向明乐怀里抱着的宋子韵,“去——”
然则他话未出口就先是砰的一声脆响,却是明乐从怀里掏出一物扔到了面前的桌上,然后眉峰一挑淡淡说道,“礼王夫妇有毒害皇后的嫌疑,你们尽管带了人走就是。本王妃的这块令牌是太后所赐,你拿了去,礼王世子和子韵郡主就暂且压在我这里了。回头等礼王夫妇过了堂,若是查明他们毒害皇后娘娘的事qíng属实,皇上要治他们的罪,最后要杀要剐或是要株连九族,你们再带了皇上的谕令来拿人吧。两个孩子还小,总不至于掺和到下毒害人的行当里去,而且这两个孩子也是皇上的亲侄儿、侄女,太后的亲外孙和外孙女。皇上圣明,太后仁慈,你去禀了他们,他们一定不会反对。”
不替人犯求qíng,也不蛮横的出面保下两个孩子,虽说是叫苏琦远去求问孝宗和姜太后的意见,但却提前把姜太后和孝宗推出来戴了高帽,倒是让孝宗也不敢这么的不近人qíng。
这样还嫌不够,最后再以姜太后的钦赐的令牌做胁迫,软硬兼施,面面俱到,叫苏琦远想要还口都难。
临出院子前张氏和宋沛听了这话,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义无反顾的走了出去——
不管宋灏肯不肯出手帮他们夫妇一把,哪怕是只能护住两个孩子也足够了!
“王妃——”苏琦远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但因为明乐的话句句客气有理有据,他也不好发作,只是目光yīn冷几分道,“礼王殿下现在是涉险毒害皇后,意图扰乱我大邺的江山社稷,这样的人,可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一定查证属实,背负就是忤逆叛国之罪。虽说您现在是心存悲悯,不舍得世子和小郡主受牢狱之苦,可如果有朝一日礼王罪名坐实的话,让皇上知道您——”
“那就不是不该cao心的事了。”明乐冷声打断他的话,说着又是语气一肃,音调提高了几分道,“本王妃刚才说过的话,你都记下了?”
苏琦远心有不甘的看她一眼,然后狠狠咬牙,从牙fèng里挤出字来:“是!奴才一定会把王妃的话如实禀报皇上知道。”
他刻意咬重“如实”两个字,其中不乏警告的意味。
无非就是搬弄是非之类,即使没人搬弄,孝宗对他们夫妇也从来就没存过善念。
明乐无所谓的勾了勾唇角。
长平已经将那面令牌取了送到苏琦远面前,神色不愠不火的平和道,“请大人收好,不过这面令牌是太后娘娘钦赐之物,天下仅此一块,还请大人妥善保管,日后记得原物奉还,不可损伤。”
起初苏琦远已经觉得这个丫头办事说话都与其他奴婢不同,这时候近距离的看了才惊觉长平容貌不俗,竟是不比宫里的那些娘娘们差,心头突然没来由的dàng漾了一下。
长平把令牌递给了已经转身退回明乐身边。
明乐与她jiāo换一下神色,长平就弯身从她怀里小心的把宋子韵抱过去。
“你和采薇两个先带着郡主和小世子去偏院安置他们睡下吧。”明乐轻声的吩咐。
长平最是了解她的心意,无需多言就点头应下:“是,奴婢会照顾好世子和郡主的。”
说话间采薇也去后面的坐榻上抱起已经睡的口水横流的宋子黎,两人从后面退出了出去。
这边宋灏完全没有按照套路出牌,这场戏也只能就此收场了。
苏琦远心中沮丧,冷着脸对宋灏一拱手一礼道:“王爷,既然王妃硬要留了礼王世子和郡主在您府上暂住,奴才也就不说什么了,但是现在礼王一家是朝廷重犯,唯恐他们为了保命会铤而走险生出事端,所以恕奴才得罪,礼王世子和郡主在您府上这几日怕是都要委屈您王府上下,奴才须得调兵将您阖府上下暂时围起来,以防犯人亲眷脱逃。”
“当然,此事是针对人犯,与殷王殿下您无关,但是职责所在,就要委屈王爷你府上上下这几日还是不要出门了。”苏琦远说着,又补充了一句。
虽然暂时他手上没有孝宗的圣旨,但孝宗的想法肯定与他不谋而合——
即使没能激化冲突,先将宋灏软禁日来也是好的,限制住了他,还愁找不到办法再补上一刀吗?
“你说完了?”自他们进门起宋灏就一直没说话,不仅没说话,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这时候才缓缓放下手里瓷杯,语气不冷不热的问道。
“是!容后你才会请陛下颁下旨意再叫人呈予王爷过目。”苏琦远道,脊背笔直的隔一道门槛看着厅中安然静坐的宋灏,心里却还是恨不能宋灏能就这事儿立刻跟他翻脸才好。
“既然你说完了,那现在是该轮到本王了吧?”宋灏却不理他,只就神qíng冷淡的开口。
苏琦远心里暗喜,脸上却露出几分难色,迟疑着道,“不知道王爷有何指教?”
“本王的确是要指教你一二。”宋灏冷然的一勾唇角,几乎是瞬间变脸,目色突然一寒,扬声道:“来人!”
周管家带着一众护卫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蓄势待发,是以宋灏话音未落,苏琦远等人就更是完全连反映都来不及,周管家已经带人堵了园子里的两处入口,紧跟着近百名护卫手持兵刃围拢上来,把跟着苏琦远冲进来拿人的一百二十命御林军围在了中间。
一直站在花厅门口戒备的雪雁更是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踢在苏琦远腿弯的同时抬手横击他的后背,将他止住。
苏琦远完全没有防备,只觉得腿上一麻再肩上一痛,紧跟着就是闷哼一声,被雪雁反缚了右手砰的一声单膝跪在了地面上。
“殷王你好大的胆子,你——”苏琦远面色通红,脱不开雪雁的钳制就恶狠狠的抬头瞪向厅里安坐不动的宋灏。
然则他话未说完,周管家已经快步从后面走上来,抡起手里抓着的长棍就往他嘴上敲去。
苏琦远惨叫一声,后面的话就伴着一口血水和碎牙吐了出来。
“殷王殿下是堂堂亲王,你用这种口气对我们王爷说话才是大胆。”周管家对着宋灏的方向遥遥抬手一揖,冷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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