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权神授,尊卑有别,历来大不敬都被判的极重,按照常理来说,明乐只要求给孙氏二十个板子,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
柳妃的脸色一僵,胸口被一口气顶着难受的紧,犹豫着终究还是没敢再吭声,只就沉了脸对旁边内侍吩咐道,“拖下去!”
“娘娘!”孙氏凄声一嚷,下一刻已经被两名内侍架着往岸边的方向拖去。
“娘娘,臣妇知错了,我知道错了。”孙氏一着急,眼见着柳妃已经准备袖口旁观,无计可施之下,眼见着要从昌珉公主旁边擦身而过的瞬间突然用尽全力挣脱两名内侍的钳制,扑倒在昌珉公主脚边,抱着她的小腿哭求道,“昌珉!昌珉你替我说句话啊?让娘娘高抬贵手!”
彼时昌珉公主因为过度虚弱,自顾犹且不暇,如何还能顾的上她,身子被她这样一扑,即使两边有人搀扶着也还是虚晃了一下,死咬着下唇,脸色更显的苍白,额上大滴大滴的冷汗不住的往下滴。
方才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孙氏和明乐身上,却是把她给忽视了,这会儿才是骤然发现她脸色已经是急剧隐忍的痛苦之色。
孙氏仰头看着她的脸,不觉的愣在当场,僵硬了好一会儿,突然隐隐觉得抱住她小腿的双手上似是沾染了什么温热粘稠的东西。
这种东西的感觉并不陌生。
孙氏突然打了个寒战,屏住呼吸一寸一寸的垂眸往她脚边看去。
旁边扶着昌珉公主的云霓见她神色有异,也下意识循着她的视线看去。
下一刻,却是花容失色的指着昌珉公主脚下的桥石惊呼道,“血!这里有好多血!”
柳妃闻言,立刻拨开跟前的两名宫婢挤过去,紧跟着却是倒抽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护住自己的腹部连连后退。
昌珉公主的衣裙全湿粘在身上,血色从两腿中间部分的衣料上往外延伸渲染成一片,此时她脚边不知何时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色湖泊,更有滴滴答答的血水从桥石一侧滚落湖中。
“啊——”孙氏擎着两手鲜血失声惊叫。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一声尖叫刺激到了,昌珉公主本就已经支撑的极为辛苦的神智突然就在瞬间彻底溃散,身子一软倒在两边侍婢的臂弯里。
“快!快把公主扶上岸,请太医!快去请太医!”柳妃护着自己的肚子心有余悸,她身边的李夫人急忙帮着吩咐。
张嬷嬷和云霓等着都被昌珉公主脚边血腥的场面吓到,闻言才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帮着宫里的嬷嬷宫婢一起把昌珉公主抬着往岸上去了。
柳妃暗暗咬着下唇,护着自己的肚子,脸色微微泛白,似乎是由昌珉公主的处境联想到自己肚里的孩子,整个人都魂不守舍。
“是你!”眼见着昌珉公主被人抬走,孙氏跌在地上木楞了半天,突然眼神一厉又抬手一指,朝明乐看过去,凄声嚷道:“你还敢说不是故意的?分明就是你暗中使坏,推了昌珉入水!”
这个丫头因为易明澜和浩心的死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不是她故意使坏,怎么那么巧昌珉公主会被她的丫头撞到水里?
看着桥面上残留的一堆血迹,孙氏心里突然就无比的绝望,绝望之余瞳中颜色就变为惊恐——
恍惚间她似是又再看到那日易明澜死前愤恨疯狂的目光和声声泣血的诅咒!
她要自己彭家断子绝孙,要彭修不得好死的!
虽然以前她对鬼神之事并不全信,可是这几年来他们府上发生的一切却似乎都在无形中一点一点逐渐印证出了这样一个可怕的结果,先是易明真作祟,让彭修的后院数年间无一所出,然后又是易明真自己小产失了孩子,好不容易把易明清接进了府,最后孩子还是没能保住。
而现在,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昌珉公主身上,本以为昌珉公主是皇室贵女,得天独厚,可是难道就连天下显贵第一的皇室之女也保不住她们彭家的血脉吗?
易明澜那个贱人,她得是有多恨?又是有多狠?
这样想着,孙氏整个人游魂一般突然就丧失了所有的力气,呆呆的瘫坐下去。
柳妃魂不守舍的艰难说道,“我想大概只是个意外吧!”
孙氏已经没了力气再争辩什么,一心只想等着结果知道昌珉公主的那个肚子还保不保得住。
可是流了这多的血,十有八九是悬了。
柳妃说着,就用力握住李夫人的手转身上岸。
“意外?我是人为才对!”冷不防背后忽而传来明乐清冷雪亮的声音,语音清脆,掷地有声。
柳妃和李夫人俱是神色一敛,皱眉朝她看去。
“殷王妃何出此言?”李夫人狐疑问道。
“我的丫头为了救我而撞了昌珉公主入水的确是身不由己,实属意外。”明乐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说话间猛地回头看向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立在后面的李家小姐李云瑶,厉声道,“可是我会险些摔倒,分明就是有人故意推了我的!”
李云瑶的身子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颤,神qíng慌乱的抬头对上她的视线。
明乐嘴角带一丝讥诮的冷笑,默然不语的看着她。
李云瑶的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儿,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要辩解或是说些什么,但是被她用这样一种“你就是凶手”的赤luo的目光盯着,心里只就一阵一阵的发虚,根本说不出话来。
“殷王妃!”李夫人看在眼里,急忙把柳妃jiāo给别人,快步走过来,将女儿护在身边,然后进退有度的对着明乐屈膝一福,陪了笑脸道,“王妃这是何意?瑶儿她胆子小,经不起吓的,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吗?”明乐反问,“那尚书夫人的意思就是本王妃为了推卸责任而故意说谎了?”
“臣妇不敢!”李夫人连忙摆手,有了孙氏的前车之鉴,她却是不敢在明乐跟前留下哪怕只是一句话的把柄。
“王妃说有人推了您,自然就应该是有人真的推了您的。”李夫人说道,“可是方才走在您后面的人那么多,总不见得就是瑶儿啊!”
这位殷王妃并不好糊弄,方才她若是忍气吞声,等离了这座桥上再把事qíng拿出来说,那么他们大可以推掉,毕竟方才事发之时桥上一片混乱,等下了桥,谁知道之前走在她后面的到底是什么人?
退一步讲,就是明乐自己确定后面跟着一个李云瑶,那么到时候时过境迁,她们若是一定矢口否认,再有柳妃娘娘在旁边敲边鼓,这个哑巴亏也只能由她易明乐担下了。
可偏偏这个丫头会在这个时候就找茬发难,李夫人甚至怀疑她刚才一直站在原地寸步未动,就是为了把李云瑶一直挡在身后,叫她们无从开脱的。
“母亲,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到了李夫人身边,李云瑶才敢委屈的落下泪来,一边拈了帕子去擦,一边记得跺脚,抓着李夫人的手解释。
“王妃,瑶儿她是一手教养出来的,一向都循规蹈矩,她不会说谎的!”李氏把李云瑶揽在怀里,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聊作安慰,一边神色一厉,忽而扭头看向后面跟在李云瑶身边的两名青衣小婢,声色俱厉的质问道,“方才你们也都跟在随着小姐走在王妃的后头,可有谁看到是谁推了王妃的?”
两个侍婢一阵瑟缩,偷偷拿眼角的余光打量她。
李夫人一道凌厉的视线横过去。
“夫人饶命!”其中年纪较长的侍婢突然腿一软扑倒在地,不住的磕头道,“是奴婢不好!方才拐弯的时候奴婢不小心被裙子绊了脚,一时站不稳就往前扑了去,不曾想闪避不及,刚好就撞在了殷王妃身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如果真是因为被裙子绊住而扑到,那么在撞到明乐的同时,她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全身而退又安然无恙的站稳了退回去。
而且明乐的感知能力何等敏锐,如何分辩不出对自己出手的人到底是无意间的碰撞还是早有预谋的推了她的?
其实她若真的要防,这些人想要近她的身都难,只不过她也需要这些人出手来兴风作làng,故而就顺手推舟罢了。
当时后面的人分明就是算好了从哪个角度推她能让她刚好可以撞上昌珉公主,她不闪不躲,本来是想将计就计的,横竖不过就是一出苦ròu计罢了,只是雪雁不忍见她落水所以就临时起意拉开了她,代替她完成后面的事,送了昌珉公主一程罢了。
此时这李夫人主仆演的不过另一处戏,名字再也熟悉不过——
弃车保帅!
“敢冲撞我们王妃的确是该死!”雪晴冷哼一声,神qíng倨傲,说着就是眨眨眼一脸好奇的看向靠在李夫人怀里嘤嘤哭泣的李云瑶道,“我记得一路上,李小姐的两个丫头都是一左一右扶着她的,李家小姐真是好心肠,还会替自己的奴婢遮掩开脱,遇到李小姐这样的主子,真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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