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妃_叶阳岚【完结】(4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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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雨萧瑟。

  易明清缩在彭修书房的桌子底下躲了整整一个下午,又怕又饿,更是一动也不敢动,蜷缩着全身的骨骼都酸痛的厉害。

  昌珉公主叫人洗清了孙氏的院子,她就趁乱躲到了这里,任凭昌珉公主上天入地的找,也不会想到她敢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府里闹哄哄的一整天,到了这会儿入夜才逐渐安静下来。

  四周寂静无声,唯有窗外的雨声渐大,丝丝雨滴飘洒,打在窗纸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听起来却分外刺耳,叫人不寒而栗。

  易明清下意识的又再缩了缩身子,更加用力的抱紧自己的膝盖,虽然暂时侥幸逃过一命,心里却是无比的绝望——

  彭修不在府里,现在这院里里里外外全都是昌珉公主人,所有的去路都被昌珉公主堵的死死的,她要想寻空出去已经是不可能,虽然找这么个地方暂时栖身,但是这里没水没粮,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长久的躲下去。

  哪怕是彭修不在府里的这段时间不会有人过来,过不了几天她就会被活活的饿死在这里。

  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敢贸然往外跑。

  白天那会儿昌珉公主发狠打死郑妈妈和翠羽又bī疯了孙氏的qíng形叫她想想就不寒而栗,孙氏是彭修的母亲犹且都遭了这样对待,更何况是她。

  曾经在肚子里的孩子被人害的没了的时候她心里恨是恨过,却还不曾后悔进了平阳侯府的后院。

  她是真心的倾慕彭修,虽然进了彭家之后的日子过的并不如意,但终究这路是自己选的,没有退路还不如咬牙qiáng撑着走下去,走下去,至少还有希望。

  可是如今被困在这方暗无天日的狭小空间里,她却是真的又悔又怕。

  为什么当初会那么傻,明知道五姐已经在这里殒命做了冤魂野鬼,她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的靠上了彭修。

  结果呢?不仅没有得到他的怜惜和宠爱,还失去了孩子,先后在易明真和昌珉公主两人的身下过的如履薄冰,每一日都担惊受怕,甚至于在姨娘陷入绝境的时候她都未能在她身边帮衬上一把,也未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这样想来,她这一步路走来是多么的不值得。

  易明清的眼泪不知不觉的滚落下来,小声的抽泣起来,但是哭了两声又猛地记起自己此时的处境,忙不迭抹了把眼泪,又把满腹的委屈qiáng压下去。

  哭过了之后,神智好像突然就清明了许多,她便更觉得饥肠辘辘饿的难受,于是就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摸索着想要试着能不能在这屋子里找点东西果腹。

  彭修的书房并不在他和昌珉公主居住的主院里,而是另外单独辟了一个院子出来。

  尽管知道彭修不在府上的时候这里一般不会有人随便过来,易明清也是极小心,不敢弄出任何的动静,只就凭着感觉沿着墙根一点一点的挪过去,先是在桌子上找了一番,但是因为彭修走之前叫人整理过,桌上茶壶都是空的,不见一丝残水。

  无奈之下,易明清又凭印象摸到多宝格旁边翻找起来。

  她隐约记得,有时候彭修在书房看公文熬夜的时候,孙氏就会叫人去“一品苏”买来的那种用锦盒打包好的板栗苏,给他当夜宵。

  而孙氏送来的东西彭修从来不动,就会叫人远远的摆到这边的架子上,容后几日就会有进来洒扫的小厮原封不动的拿出去。

  易明清抱着试运气的想法,挨个格子的摸过去,一直踮脚摸索到最高一层的角落里才隐约入手一个锦缎质感的盒子。

  她心头一喜,忙是抱了下来。

  然入手之后才觉得怪异,那并不是平时装糕点用的那种扁形的盒子,六七寸见方的大小,却是个立体的正方形。

  虽然心里失望,易明清还是迟疑着打开了。

  探手一摸,里面果然不是糕点,而是用滑腻的绸缎裹着的一个圆滚滚的硬物。

  这东西的形状十分怪异。

  易明清心下狐疑,就扯开那绸布想要一探究竟。

  不曾想,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吱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紧跟着,湿冷的空气伴着夜里的冷风直扑到背后。

  易明清一惊,全身的汗毛霎时全部竖了起来,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叫也叫不出来,抱着那盒子猛地回头,却见书房的房门大开,门口长身而立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脸孔和装束,但是那个身影易明清还是能够一眼分辨。

  可即便知道那人是彭修,她也还是惊惧jiāo加,怔了一怔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的开口:“侯——”

  刚是吐出一个字,突然一道明亮的闪电划过天际,照的屋子里恍若白昼一般。

  彭修清俊却冷酷一如暗夜修罗般的脸孔,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视线里。

  易明清做贼心虚,心下一抖就想去藏手里的那个锦盒。

  不想只在雷电jiāo加的那一瞬,她垂眸时候却是将那盒子里东西清清楚楚的看在了眼里。

  那东西入目,她登时就脸色惨白没了一丝的血色,仿佛紧随闪电之后的那一道响雷直接劈在了她的身上一般,整个人僵直的往后倒退一步。

  身后多宝格被她的身子一撞,无数名贵的瓷器、珍宝纷纷坠落砸了一地。

  而易明清的魂魄已经完全脱壳,只就直直的瞪大了眼看着手里的那个锦盒。

  雷电过后,屋子里又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她已经看不清那盒子里的东西了,可还像是被烫了一样猛地松了手。

  锦盒掀翻坠落。

  yīn着脸立在门口的彭修突然身形急闪,一阵冷风扑面,已经奔至易明清跟前,弯身一捞就是把锦盒在坠地之前一寸之余的地方稳稳的接住。

  黑暗中,易明清根本看不到他的表qíng,只能隐约分辨出他手下动作温柔将那物重新用绸布覆盖,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锦盒盖上,重新放回了多宝格最顶端的那个角落里。

  易明清的脚下生了根,眼前不断回放着前一刻闪电劈裂在脑海里的那一幕画面。

  惊惧、恐慌、不可置信。

  哪怕是白天里看到郑妈妈被打死,孙氏被bī疯的那一幕,易明清也都未及这时候一般的害怕过。

  全身上下寒意遍布,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冷的仿佛能结出冰渣来。

  彭修将那锦盒安置好了之后就转身回去关了门,然后又随手点了旁边的两盏宫灯,待到屋子里的光线亮了起来才是不冷不热的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易明清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就听不进去他的话,只是仰头看着那个被束之高阁的锦盒,面无人色。

  “那——那是——”心里挣扎好半天,她冷不丁开口的声音里都带着恐惧的哭腔。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彭修弯了下嘴角,走到案后在太师椅上坐下,仰身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睁眼看着头顶的房梁,脸上的表qíng始终平静如一而无一丝的波动。

  他不关心易明清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介意她窥测到了他的秘密,很快整个人就如同入定了一般,没了半点声响。

  易明清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动不动的那里站了半晌,直至两腿僵直险些要站不稳了才缓缓转身,神色复杂的朝他看去。

  “四年前我做了一件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丧心病狂且不可原谅的错事,当时我觉得没什么,可是后来才发现,我所有的一生都停在了那一天里,再也无法往前走了。”彭修并没有看她,这话像是说给她听的,又像是自是在心里放了太久而只是在对自己倾诉,他说着就自嘲的轻笑出声,“我收着它,就是为了时刻的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身后走过的路。”

  四年之间,他步步荣华,已经攀升到一个其他人轻易难以企及的高度上,可是走的再远,每每回头看一眼,一切就又回到了原点。

  不是他没有力气和能力继续往前走了,而是——

  从很久以前,他就已经不想往前走了。

  他的脚步在不住的向前,可是心,留在了身后,葬在了身后。

  再或者——

  他早就是个没心肝的人了!

  这些话,他之前从来就不曾有勇气说出来过,现在说了,却也觉得仿佛是无所谓了。

  彭修笑笑,唇角弯起,这一刻的笑容才称得上是真实甚至是温柔的。

  易明清紧抿着唇角看着他。

  她认识他也已经很久了,曾经也曾沉醉于他有点邪、有点冷又有点坏的笑容里,可是雾里看花,仰望时候就只觉得那是一尊绝美的神祗,她只能在下方,遥远的瞻仰守望。

  而这一刻,这个男人脸上的笑容终于在一瞬间归于真实。

  原来,这才该是他真实的样子的么?

  原来,那些年里他驻足于水月居门前静听琴音时候的表qíng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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