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明菲看着他,却是不答反问,“那么现在,你又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秦啸哑然,突然之间就有些无言以对。
是啊,他把她当成什么人了?
他们之间,这算什么?
易明菲注意到他的神qíng变化,心里突然微微一痛,苦笑一声,往旁边别过眼去。
秦啸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再上前。
“你是为了年前的那件事吗?”他问,说着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还是——你喜欢我?”
易明菲和他之间,隐隐的的确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萌动,可是那种感觉太过微妙,让他捕捉不到,或者更确切的说是他刻意的忽略,不想去深究。
可是这一晚,无意中已经跨越雷池,让他不得不去面对这个问题了。
易明菲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秉承礼教约束,可是这一晚她却主动做出这样出格的事,这其中是需要有一个合理的原因的。
之前他算是救过她一次,如果她只是惦念着当时欠下的人qíng——
如果易明菲给出这样的解释,那么他就可以完全的放下了,可如若不是——
易明菲闻言,身子不易察觉的微微一颤,她迅速的低头又抬头,突然转身看过来的时候笑容已经在这个瞬间绽放到最最平和自然的角度。
“是啊,我喜欢你!”她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我好像是喜欢上你了,虽然我也一直都很怕你,可就是惦念着记挂着。”
这些话,万不该是从一个大家闺秀的口中说出来的。
秦啸的整个人如遭雷击,嘴唇动了半天却没能说出话来。
易明菲用一种近乎壮烈的表qíng看着他,眼里突然又再次的溅出泪花,语气却很gān脆:“今天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我知道我不该这样,可是——我觉得以后我们或许不会再见到了,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试着努力去为自己争取过什么,我只是——不想给自己留下这样的遗憾而已。你会觉得我这样的举止轻浮是吧?其实这样也好,至少我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如果你觉得需要,那么我跟你说道歉!所以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吧,你走了,就当没有见过我,我也一样!”
易明菲一口气出完,突然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她背转身去,背影笔直,等着他再次无声无息的消失。
“真的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吗?”秦啸看着她的背影,像是在问她,又更像是在问自己。
“不然呢?”易明菲闻言却是笑了,语气也恢复了平静,犀利的反问道:“还是你会娶我吗?”
她没有回头去看秦啸的反应,只在他的短暂的沉默过后已经兀自摇头,“横竖也不过就是这样,总归也只是我的一厢qíng愿。我没有乐儿那样的能耐和勇气,可我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不管你要怎么看我都好,你走吧。”
这些话,明明应该是由男人来说的,从她口中吐出来,秦啸怎么听都觉得不是滋味。
看着她倔qiáng的背影,秦啸突然觉得无力,他走过去,从后背圈住她的肩膀。
易明菲闭上眼,迟疑之下却遵循了本心,没有挣扎。
他从背后环着她,在她耳畔细语呢喃:“你到底想要我拿你怎么办?”
声音很轻,敛了惯常的笑意,听起来甚至是带了几分沧桑的无奈。
易明菲垂眸看一眼他环在她胸前的手臂,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拉开他的手。
她转过身来对上他的视线,眼中有笑,“从今以后,你是不是就会觉得我是个随便而轻贱的女子了?”
虽然嘴上说不在乎他会怎样看她,可事实上哪能不在乎?
哪怕没有相知相守的缘分——
人生若只如初见!
她如何不想在他心里也留一个永远值得回味的印象。
秦啸没有说话,这一晚,这个他自认为已经十分熟悉的女子已经给了他太多的震撼,并且带给他太多的无措。
他的目光复杂的看着她,最终只是倾身下去细细的吻掉眼角的泪。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最后,他握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厚,带着薄茧微微有些硌人,可是手心里传递出来的温度却叫人觉得格外踏实。
易明菲还在犹豫,他的手已经环过她的腰身往身边一带。
易明菲低呼一声,下意识的抓紧他的衣襟,下一刻脚下已经悬空,耳畔风声响过,两人已经落入相邻的花园里。
院子里还有细微的风声过往,但是人去楼空,却是分外的安静。
良久之后侧偏院的拱门后头书蕾蹑手蹑脚的走出来,她扒在门边仔细的瞧了瞧,确认院里没人才快步进了易明菲的闺房,把敞开的窗子还有房门逐一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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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重归于静,秦啸的动作很快,一直到两人双脚落在侯府外面的巷子里易明菲才缓过神来——
她居然在夜深人静之时和一个男人翻墙出府了!
秦啸的马留在巷子外面,根本就不由她反悔已经将她扶上马背。
两人共乘一骑,马蹄清脆,踏在夜色中异常鲜明,在尘土里留下微弱的印记很快隐没在夜色中。
易明菲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只是下意识的抓着缰绳,耳畔风声过往,她有些怕。
一路上秦啸都没吭声,快马加鞭走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在一处有些偏僻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来!”秦啸翻身下马,转身去扶她。
易明菲把手递到她的手心里,被他半扶半抱的拉下马。
然后秦啸又是二话不说,直接携了她纵身从不是太高的围墙翻了进去。
这是个三进的院子,较之武安侯府的规模实在是差了太远,而且院子有些陈旧,大半夜里显得很有几分yīn森恐怖的感觉。
有秦啸在身边,易明菲倒也不是很怕,只是下意识的拽着他的袖子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家!”秦啸道,拉着她的手轻门熟路的进了后院。
秦啸被封镇国将军以后小皇帝就单独赐了他一座将军府,易明菲虽然没有去看过,但是为了匹配他的身份,可想而知也应该是富丽堂皇的。
易明菲一时间有些茫然,随后才反应过来,小皇帝虽然赐了秦啸一座将军府,但据说他的母亲秦夫人却没有搬过去同住,就为了这事儿,那些想要和他结亲的夫人小姐们背地里都不知道有都沮丧。
虽说这里是秦啸的家,但是大半夜翻墙进来始终不是君子之道,易明菲被他牵着一路往里走,心里难免忐忑。
这宅子里是有几个下人的,不过此时已经到了下半夜,所有人都睡下了,两人如入无人之境一路通行无阻。
最后,秦啸在最里面的院子里停了步子。
那院子里栽了不少的植物,较之前面两重院子要多有几分生气,可是下半夜天上的半玄月牙也没了踪影,疏影稀稀落落的打下来,反而更叫人觉得yīn森恐怖。
秦啸的步子一顿,就又继续前行,推开了里面正屋的大门。
易明菲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紧皱着眉头大气不敢喘,直到秦啸点了前面香案上的蜡烛她才惊觉这里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厅,而是一间布置朴素的佛堂。
青色的幔帐层层叠叠的垂落,最里面的香案上供奉着一尊金身如来佛相,屋子的另外两侧都是巨大的书架,上面满满当当几乎已经放满了书籍。
“进来吧!”秦啸见她还站在门口就回头唤她,解释道,“这是我母亲平日念经的佛堂。”
易明菲跟着他进门,狐疑的四下打量。
秦啸走过去关门,她随手抽出书架上的书籍查看,翻开了才发现厚厚的一本竟然是手抄的《法华经》,再抽出一本《大藏经》还是手抄版本。
抄写经书的人书法练的似乎并不好,字迹虽然工整但是怎么看落笔都有几分生疏和僵硬。
秦啸关了门就走过来,把她手里的经书放回原位道,“我母亲是平民出身,目不识丁,她的字是在我父亲去世之后才练起来的。”
易明菲从头到到尾扫了一遍两边靠墙放着的巨大的书架心里颇为震惊,秦啸却没注意她的qíng绪,有些自嘲的继续道,“她大约是很爱那个男人,一心只想着替他超度让他早登极乐,可是那个男人娶她的初衷好像只是因为她目不识丁又没有心计,不会窥测到他的秘密。可是即便如此,在知道了真相之后母亲也依旧用和往常一样的心思对他,日日在这里替他抄经,想要尽快替他洗脱生前的罪孽。”
自从知道了秦穆之的为人以后,那个人的作为便叫他十分不耻,哪怕是各为其主这样的立场让他无法指责秦穆之的过失,可只就从秦穆之不择手段对待庆膤公主的那一件事上就让他极端的厌恶,更何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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