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考我?”明乐冷冷的斜睨他一眼,忽而玩味的笑了笑,道,“王爷若是想要知道,当场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这世上的确是有不怕死的人,更有对主子忠心耿耿肝脑涂地的好下属,可是这样的人并不好找,老皇帝虽然有足够的地位可以驱策这样的人,但是就他如今这番魄力,着实叫人不能恭维,至于萧以薇么——
她最多也就是起个推波助澜的作用,若是她的人,肯定成不了什么气候。
所以如果这周桐不是真的不怕死,那么他现在在皇帝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言讥讽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他知道,他最终并不会死!
明乐的话音刚落,纪浩禹已经抖平了袍子起身对上座的皇帝拱手一礼道,“父皇,这狗奴才做了亏心事还这般理直气壮,实乃藐视皇权,也不把父皇看在眼里,现在姑且不论他私自盗取金箭意图不轨是犯了谋逆之罪,只就他顶撞父皇这件事上,儿臣就先觉得意难平。这样的奴才,若不是当众给他些教训,日后下头的人上行下效,岂不是要乱套吗?”
他说话的时候虽然可以摆正了神色,但是言谈之间还是颇多散漫戏谑的姿态。
老皇帝拧眉看着他。
萧以薇的眉心一跳,连忙道,“荆王殿下言之有理,可这毕竟是在大殿里,总也不能当众动刑吧?既然这死奴才嘴硬,皇上不如叫人绑去天牢言行拷问,没准真会有所收获。”
老皇帝迟疑了一瞬,看了眼纪浩禹,目光又移到萧以薇隆起的肚子上看了眼道:“你现在带着身子,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来人——”
“父皇!”纪浩禹却是无所畏惧,笑眯眯的出言打断,“天牢里头的那些莽夫没轻没重您是知道的,这件事的元凶现在就只抓到这一个,如果这人会有什么闪失,那太子岂不是要含冤背着这个黑锅一辈子了吗?”
纪浩桀闻言立刻灵光一动,对老皇帝道,“父皇,老三所言极是,这个奴才既然口口声声要维护幕后那人便是死不足惜,若是父皇唯恐冲撞了良妃娘娘的龙胎,大可以将此人jiāo给儿臣亲自审问,儿臣保证天亮之前一定撬开他的嘴巴,让他招出幕后主使。”
两个人一唱一和,倒是很有几分的默契。
那一直无所畏惧的周桐闻言,脸上表qíng虽然没有明显变化,但是眼中却有不易察觉的一丝慌乱qíng绪一闪而逝。
老皇帝还在犹豫,萧以薇却是急了。
黎贵妃眼中jīng光一闪,主动起身请命道:“依照臣妾所见,太子殿下既然已经牵涉其中,就不宜再私下里审讯此人,皇上不如jiāo给肃王审理,才不会有失公允。”
只要人落在纪浩渊的手上,哪怕背后的人不是太子,他们也有办法叫人改口咬死了纪浩桀不放。
只要纪浩桀一下台,那么下一任的太子人选就指定是要落在纪浩渊身上的。
黎贵妃的如意算盘打的甚为得意,身后单嬷嬷方才没来得及拉住她,这会儿焦急之余脸都青了。
然后果然就听纪浩禹笑道,“贵妃娘娘这话说的,方才太子不还指出是肃王和您设计找了这么个人出来陷害他的吗?这会儿人要是jiāo到肃王手上,您就不怕他说不清楚?”
黎贵妃一愣,这才猛然发现自己此举不妥——
如果说之前皇帝只是怀疑纪浩桀,那么她这一站出来抢这个犯人,反而让老皇帝把怀疑的重心又偏了一半到纪浩渊身上,完全是惹祸上身。
黎贵妃的脸色一白,脚下就是一个踉跄,单嬷嬷连忙从后面过来扶住她。
纪浩禹的眸子转了转,还是一团和气的对皇帝道,“既然太子和大哥都不适合处理此事,父皇若是信得过儿臣,不如就由儿臣代劳?”
言辞之间并不急切,只是个商量的意思?
老皇帝的目光yīn森森的盯着他,自然是越看不越不顺眼。
纪浩禹却半点也不自觉,仍是笑的一脸桃花风生水起,直气的老皇帝胸口发胀想翻白眼。
如果说纪浩桀和纪浩渊都惹了嫌疑不能沾染此事,那么纪浩禹——
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吩咐他去办事。
更何况——
这个人,他不能jiāo到任何人手上。
几个人争抢的厉害,皇帝又十分的犹豫,眼见着场面焦灼,宋灏便知道自己添这最后一把火的时候到了。
他从容站起身来,径自走到大殿当中,对着皇帝遥遥的拱手施了一礼,淡笑道,“陛下,按理说这是你大兴国中的家务事,臣是个外人不方便谏言,可是既然这幕后之人曾有嫁祸本王的嫌疑,本王倒是不能袖手旁观了。良妃娘娘怀有龙种不宜见到血光,您让娘娘回避就是了,这里为了公允起见,还是应当当众公开重刑审讯此人,本王相信——酷刑之下,没有撬不开的嘴巴!”
萧以薇的心里一阵焦急,这会儿是当真后悔,不该牵扯上明乐的人了。
她本来是想一箭双雕,结果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个而给自己惹了麻烦。
如果不是明乐的丫头被牵扯在内,这里就不会有宋灏开口置喙的余地,可是现在,他口口声声要为自己王府的人讨公道,老皇帝想要拒绝都不行。
区区一个人犯,瞬间就成了抢手的香饽饽的。
接个人你争我夺,互不相让。
老皇帝已经被bī迫到了死角,这个时候他若是还拦着不让审,那暗示的就太明显了。
心里权衡再三,他便只能点头,“吩咐人,准备刑具!”
“皇上!”萧以薇一急,用力抓着他的手。
“良妃娘娘,不回禀吗?”纪浩禹眨眨眼,笑的一脸关切。
老皇帝安抚xing的拍了拍萧以薇的手,道:“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qíng朕会处理!”
萧以薇忐忑不安,这个时候她是决计不肯走的,可是眼下的qíng况又容不得她继续滞留,犹豫再三还是屈膝行礼:“是!”
荷露上前小心的扶了她的手。
萧以薇款步走下台阶。
纪浩桀的眼中闪过明显不安的qíng绪,突然扭头揪过那周桐的领口,恶狠狠道,“你还不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难道非要等到被动刑了才肯说吗?”
明乐看着他这一幕的举动,险些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太子和萧以薇之间的互动真是太出人意料,来来回回好几次,纪浩桀就好像是把萧以薇当做了他自己的保护色一样,之前几次三番暗示萧以薇替他说话,这会儿见到萧以薇要走,就更像是个害怕失去庇护的孩子,顿时就慌了手脚,又走了一步蠢到极致的臭棋。
他这么神来一笔,萧以薇自然马上就借故止了步子。
纪浩禹微微含笑的同时连着翻了好几个白眼——
他的这位大哥,以前只觉得他不聪明,却没想到其实是蠢的有够可以的。
“你这是做什么?”老皇帝怒不可遏的直拍桌子,怒骂道,“你是不是真就心虚到这个地步,朕已经说了要审了,你还要动手,你到底是在怕什么?”
纪浩桀如遭雷击,猛地一惊,慌忙送开那周桐,回头看着皇帝冰冷的面孔,突然就慌乱无措起来,结结巴巴道:“父——父皇,我——”
老皇帝冷哼一声,对周桐道:“你是真要叫朕对你动刑吗?你若是现在想改主意还来得及,回头等他们把刑具搬上来,就什么都晚了!”
老皇帝的目光中满是警告的意味。
周桐看在眼里,像是痛心疾首一般又看了纪浩桀一眼。
纪浩桀的心头一震,刚要觉得不妙,却是已经晚了,就听那周桐大声说道,“殿下,属下为您办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今天本来已经做好独自承担一切的准备了,可是却没有想到殿下竟然这般无qíng无义,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送属下去死!”
“你这说的都是什么鬼话?我何时叫你做了什么,我又何时叫你去死?”纪浩桀一下子跳起来,嘴角肌ròu抽搐不止,不可思议的指着周桐。
周桐看着他,比之前面前皇帝时候的姿态更加无所畏惧,字字qíng绪道,“奴才没有完成殿下的嘱托,没能顺利利用金箭搬到骁骑营的军队是奴才的错,可是奴才也已经尽力而为,殿下您但凡是还有一丁点的宽仁之心,就不该这样的一再bī迫。怪只怪奴才瞎了眼,跟了您这样薄qíng寡义的主子,今时今日,既然殿下这样不念主仆之谊,也就别怪属下无义了。”
纪浩桀的嘴巴张的老大,几次想要开口打断他的话,但是他的语气很快铿锵有力,完全不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
纪浩桀惊恐的退后一步,他当然知道周桐的这些话会引起怎么的连锁反应,他慌乱的看向皇帝,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大声陈qíng道,“父皇,儿臣不知道这个奴才在说什么,他这是病急乱投医,一定是他记恨儿臣曾经打骂过他,所以才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陷害儿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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