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
所谓直觉真要说出来会叫人觉得无稽。
“我不知道!”纪浩禹耸耸肩,却是一副坦率而直接的神qíng。
长平兄妹的身世,他曾经也叫人远走西域去确认过,奈何长平的母亲是他们那一房的独女,很小的时候开始就是独居在外和本家的人基本都断了来往,而她身边的人也都相继离世,否则长平兄妹也不至于要小小年纪就跋山涉水的远走中土。
所以哪怕是纪浩禹心中再有怀疑,最终也是纸上谈兵无迹可寻。
而他会看上长平的原因他却没有跟宋灏提,那是因为——
长平的气质和她母后口中的当年的姜清苑至少有七分相似,沉稳,内敛又处变不惊。
这世上容貌相似的人好找,但是气质雷同的却不好寻。
宋灏自是不知道他心里打的这些小算盘,沉默了片刻还是出言警告:“你知道乐儿有多看重长平,所以不管你之前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都最好马上歇了心思,否则——她会跟你拼命!”
纪浩禹咂舌,夸张的掏了掏耳朵:“那会儿在马车上谁和本王说什么窈窕淑女来着?难道是本王听错了?”
要论“淑女”这个称呼,如果明乐敢认,那么全天下只怕就没有一个悍妇泼皮了。
动辄就和人拍板拼命的女人,而且每逢出手势必见血,这样的女人也算是一枝独秀了。
纪浩禹是存了揶揄的心思,原来是想激宋灏变脸的,不曾想对方闻言倒是朗声笑了出来,“你心里知道就好!”
自家媳妇那脾气,还真不是什么人都扛得住的,这一点,怎么都值得自豪。
纪浩禹调戏不成,便有些兴致缺缺,于是就收了扇子避开他身边各走各的。
如姬走在前面,隐约听到了两人在后面窃窃私语,不过全程都是目不斜视,连脚步都不曾顿过一下。
沿着小径一路前行,最后当那排金碧辉煌的屋舍呈现眼前的时候宋灏的唇角就不觉的扬起一抹笑意很深的笑容——
这样巨大的前后反差,这位荣王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不过这样的人也注定了深藏不露,只怕叫人很难能从他的喜好当中窥透xing格。
宋灏的目光飞快的从一排屋舍中间扫过。
如姬已经站在大门口对着里面金碧辉煌却异常空旷的大厅拜了一礼道:“主子,大邺的摄政王殿下和荆王殿下到了!”
那厅中很空,金砖铺地,每一样摆设都奢华无比,一眼看去琳琅满目金光闪闪,尤其是方才从一片自然气息浓厚的院子里走过来,这样前后绝大的反差很容易叫人产生幻觉。
“嗯!”厅中传来男人低沉而轻缓的嗓音,淡淡的开口道,“请进来吧!”
“是!”如姬口齿清晰的应道,然后便侧身退到门边对台阶下站着的两个人屈膝一福,“二位殿下请吧!”
纪浩禹微笑颔首,先一步跨进门去。
宋灏落后半步,也随即跟上。
待到两人进了门如姬便自觉退下。
宋灏一边跟着纪浩禹往里走,同时目光飞快一扫打量了一遍这屋子里的陈设,然后就把视线定格在最里面榻上盘膝而坐的黑袍男子身上。
男人侧身坐在宽大的睡榻一边,眼前的小桌上摆着一副打磨jīng致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白玉棋盘,彼时他正单手撑着脑袋靠在那小桌一侧往棋盘上落子。
宋灏一眼看过去,收入眼底的只是他的侧脸。
男人没有束发,发丝柔顺而随意的披散下来,鬓边一缕却是雪样飞白,和周身qiáng大冷硬的气场起了明显的视觉冲突。
凤目狭长,尾端微微挑起一个凌厉的弧度,带着天然王者之资的狂傲和气势。
只这一眼,宋灏在心里就马上对这个人起了很深的戒备之意。
“晚辈宋灏,久仰荣亲王大名,特来拜会!”心神微微一凝,宋灏就走上前去一步,对着男子的侧影拱手一礼,“冒昧前来,还请王爷不要见怪!”
纪千赫对着桌上的棋盘,似乎是在冥思,闻言也未抬头,只就淡淡说道,“过门是客,本王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本来也早就想要见见你了。”
他的声音很淡,略带几分懒散,却是当真叫人半分的喜恶qíng绪也分辨不出。
纪浩禹闻言便是笑吟吟的往跟前晃了两步,弯身盯着他棋盘上的布局瞧了眼道,“本来还担心我今日登门会打扰皇叔,这会儿看来我却是来对了,皇叔竟然无聊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摆棋解闷,要我同你对弈一局吗?”
纪浩禹说着就开始抬胳膊撸袖子,一副跃跃yù试的模样。
“你不行!就你那臭棋篓子,本王这把年纪了,可和你耗不起这时间。”纪千赫闻言却是好脾气的笑了一声出来,两个人倒是父慈子孝的模样。
然后他便扭头朝宋灏飘过来一眼,道:“有兴趣吗?”
两个人,四目jiāo接。
纪千赫的神色平静,跃然眼前的是一张鬼斧神工雕刻而成一般的俊美无双的男人脸庞,多年风霜,似乎就只在他的鬓边留下了些许痕迹,否则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会叫人觉得是超然世外的不死战神。
诚然,他眼底的颜色很深,并不是不染凡尘的谪仙。
“承蒙王爷不弃,晚辈自是甘愿奉陪。”宋灏微微牵动唇角露出一个礼节xing的笑容,顿了一下又补充,“但愿不要làng费了王爷的时间才好。”
“试试就知道了。”纪千赫道。
宋灏颔首,走过去脱了靴子上榻,和他对坐在棋盘两端。
纪浩禹扫了眼桌上黑白分明已经摆了好些的棋局,却没有任何的兴致,只就耸耸肩道,“皇叔,这里侄儿就不作陪了,有些日子没来了,我去你后院的池子里泡泡。”
“嗯!”纪千赫略一点头。
纪浩禹拿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的就转身进了内庭。
大厅里,只剩下宋灏和纪千赫两个人,之前的气氛却未因为纪浩禹的骤然离去而有所改变。
纪千赫对宋灏本身似乎并没有太多关注的兴趣,只是看着他棋盘上已经摆了一半的棋子道:“如何?是收了这一局重新来过,还是就着本王的前手继续走完?”
几乎是毫无征兆的,眼前的气氛就因为他这半真半假的一句话而空前凛冽了起来。
宋灏抬眸看他一眼,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容,“客随主便,既然这一局王爷已经摆好了,晚辈又焉能请您悔棋退让?王爷若是不怕我乱了您的棋局,晚辈愿意尽力一试。”
所谓棋局,亦是他们双方此刻对峙的战局。
两人都明白,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由纪千赫在背后运筹帷幄的cao控,所有这一切都无不是在他的掌握之中,而到了眼前这个节骨眼上,难道还能说服他收手吗?不过就是让他从幕后走到人前,彼此之间摆明人马来一场真刀真枪的热血厮杀罢了。
两个人各自话中有话,心照不宣。
既然都挑明了这层关系,所以在选子上纪千赫就没有再和宋灏谦让,而是主动先拈了白子在手。
宋灏的心中微微一动,脸上表qíng却是不显,取了黑子在手。
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是以为纪千赫要拿黑子的,黑与白,是这世上所有颜色里面的两个极端,不说纪千赫,就连宋灏自己都下意识的特别钟爱黑色——
他们这样的人,哪怕在人前再有多么的光鲜亮丽,可是能够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谁的心里都不可能清明如许不惹尘埃。
在黑与白之间,他们都更倾向于前者。
可是纪千赫此时选的却是白子,这个举动让让宋灏心里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隐约觉得他是要通过这个举动去刻意的坚持固守些什么。
两个人就着之前的残局开始按部就班的落子,宋灏的棋艺是当年在军中的时候跟他外公学的,他对这个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再加上人在军中也没那个闲qíng逸致,所以就搁置了,也是到了这两年久居京城闲来无事的时候才又重新拾起来琢磨的。
他外公可以算是个棋艺高手,老爷子一生除了醉心兵法典籍,再就只喜好这口儿,所以多年钻研下来,棋艺可谓十分jīng湛,宋灏虽不能说是承其衣钵,但是得他倾囊相授,自然也是不赖。
纪千赫下棋的时候很认真,几乎是心无旁骛的样子,全局都只盯着棋盘,从头到尾也没有再看过宋灏一眼。
他在围棋上有相当深的造诣,在掌控全局之余落子的时候更是步步jīng妙,每每叫人赞叹,只走了十余步之后宋灏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的心态向来都好,既然注定了是个败局,他就更为心平气和,只就全力不叫自己输的太难看。
两个人对坐了整整两个时辰,待到一局终了,宋灏还是以两子的微弱劣势败下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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