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听着,额角的青筋隐隐的跳了跳。
“得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去计较这些jī毛蒜皮?”纪千赫缓缓吐出一口气,弹了弹袍子起身,道,“大邺的摄政王在咱们大兴的帝都之内公然遭到暗杀还无故失踪,事qíng直接牵系到两国邦jiāo,眼下你父皇也正在用人之际,你不思替他分忧也就罢了,还净是添乱。”
他的语气很淡,亦是平静无波。
言辞之间听不出对纪浩禹半分的袒护和纵容之意,但却是确确实实的替他开脱,语气悠然道:“赶紧的回去拾掇拾掇,然后就去步兵衙门带了人帮着寻人吧。至于你的府邸么——”
纪千赫说着,已经举步往外走去,只有声音依旧平静无波的留在身后,“你也不用搬回去了,在摄政王的下落查明之前,你就在衙门呆着。温泉行宫那里连刺客都能明目张胆的闯进去,已经不安全了,你的府邸,就让给摄政王妃暂居吧。”
早在进宫之前,明乐就已经命人把她的侍卫都迁移到了荆王府去安置。
本来刚刚出了狱卒指证她和纪浩禹有私的事,为了避嫌,她还想着一会儿得赶紧把人移出来,这么一来,得纪千赫这一句话,反而是名正言顺了。
这个人的出现,实在过于诡异。
可能要救纪浩禹脱困只是临时起意,但是对她的维护之意,却是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十分明显的。
他说是受人之托?那个人会是谁?
明乐想着,不觉的微微失神。
旁边纪浩禹已经笑道,“本王的府宅简陋,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委屈了王妃?”
“多事之秋,殿下能保证的了本王妃的生命安全就好,其它的没什么好计较的。”明乐挑眉,没好气的斜睨他一眼。
纪浩禹得了这话,就笑嘻嘻的扭头朝座上的老皇帝看去,道:“如果父皇没有别的吩咐的话,那儿臣这就回去帮着安置摄政王妃的居所了?”
纪千赫的决定,虽然没得老皇帝的亲口允诺,但是到了这会儿也全然无关紧要了——
这么好的台阶摆在眼前,纪浩禹若是不下,那才是有鬼的。
既然老皇帝几次三番明着暗着的就想要他的命,他也没必要再把他供着捧着,横竖撕破脸也是迟早的事qíng了。
老皇帝被他的无视气的胸口起伏,脸上表qíngyīn鸷,死死的瞪着他。
他不说话,纪浩禹也就只当他是默许,恭恭敬敬的对他磕了个头,然后便从容的抖了抖袍子起身,“那儿臣就先行告退了,至于大邺摄政王失踪一事,儿臣也定当尽力,一定尽快查明摄政王的下落,好给父皇一个jiāo代,也叫王妃安心。”
言罢,又再深深一揖,便转身走出了大殿。
老皇帝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可纪浩禹的礼节和该有的场面话都说的十分到位,也叫人拿捏不出语病来。如果说他是自作主张,那也是有纪千赫的话茬在先,老皇帝要找人追究也该是去找纪千赫的。
纪浩禹一走,明乐也无心再和老皇帝在这里纠缠下去,也对他屈膝福了一礼道,“多谢皇帝陛下体恤,那本王妃就暂时移居荆王府,静候荆王殿下的佳音了。”
言罢,也是不管老皇帝的反应转身往外走去。
老皇帝坐在宽大的几案后头,看着眼前人去楼空空旷一片的大殿,心里积压了很久的火气终于一朝爆发,起身一个箭步冲到旁边的多宝格前面,不由分说就把上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用力砸在地上。
张相带着一众的内侍婢女连忙跪伏下去,谁也不敢劝,只就看着他肆意的发泄。
明乐出了大殿,就见纪浩禹正站在前面的广场上等她,而先他们一步出来的纪千赫却是早就走的没了踪影。
“这一次,是我连累你了。”等她走到面前,纪浩禹就先开口。
这一次,他面上表qíng虽然一如既往的随意,神色之间却有明显的几分歉疚,难得的一本正经。
明乐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刚要说什么,便听见身后大殿当中噼里啪啦的响动,于是唇角扬起的笑纹就更是深刻了几分道,“看来这一次皇帝陛下是真气的不轻,这一场闹下来,你是暂时得了自由,却是彻底被他厌弃,成了他的眼中钉了。”
“无所谓!”纪浩禹耸耸肩,抬眸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目光之中所有的都是讽刺,“这一层窗户纸,本来就是迟早都要戳破的,早一刻晚一刻也没什么区别。”
老皇帝从来就没有拿他当儿子看,而他亦然,也从不曾将那人当做父亲。
所以哪怕是再怎么狠心算计,再怎么冷酷无qíng——
讲的就只是谁比谁更为高段,不会受伤也不会疼痛。
明乐看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倒是宽松不少,又再勾了勾唇角。
左右没有看到纪千赫,就道,“荣王殿下呢?”
“皇叔贵人事忙,已经走了。”纪浩禹道,语气里又重新带了几分玩味的笑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一次,我还是得要谢谢你,算是托你的福,沾了你的光了。”
明乐一愣,随即就明白了他话中所指,心里也漫上浓浓的疑惑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阿灏说,你和荣王殿下的关系十分不错,不过就是举手之劳,他替你开脱两句也是正常。”
“是么?你真觉得他是在帮我?”纪浩禹反问,脸上笑容突然淡了几分,带着一种让明乐觉得十分陌生的凉意。
明乐看着他的侧脸。
这男子的样貌太过出色,这样bào露在阳光下,更是衬的他容色倾城,妩媚的近乎能够晃花人的眼睛,只是这份姿色之上却染了一层叫人怎么都分辨不出具体意味的复杂qíng绪。
其实今天在这殿中,从头到尾纪千赫的态度明乐都看的很明白——
他的确是没有准备对纪浩禹施以援手的,哪怕是最后突然开口替他免了牢狱之灾,也不是为了帮他。
如果他的真的有心要帮纪浩禹脱困的话,那么大可以名正言顺的替他周旋,哪怕是做假也好,拿出明确的证据来,只要东西是他摆出来的,哪怕老皇帝不信,最终也必定得要名正言顺的将纪浩禹无罪释放。
可事实上,纪千赫没有。
最后他qiáng行bī迫老皇帝松口放人,看似是解了纪浩禹的困境,实际上,却更是将他推到了风尖làng口上。老皇帝对纪浩禹本就不喜,他这一搀和,就更是将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捅破,直接便叫老皇帝对纪浩禹恨到了骨子里。
现在京城的局势正乱,纪浩禹这样的处境,就要更为惊险,可以说是随时都要处于老皇帝的暗手之下,防不胜防。
所以,如果不客气的说——
纪千赫这不是帮忙,反而是在拖后腿。
明乐心里叹一口气,神色之间便多了几分黯然。
然后,她笑笑,岔开了话题道,“对了,延平公主的事qíng你怎么看?这件事我仔细的分析过了,十分的不同寻常啊!”
明乐说着,就意味深长的缓缓摇了摇头,“从你和延平公主被关进去,绿绮就带了人在天牢外围严密监视,一直到事发之前,都没有见到有任何一个可疑人等出入。可是延平就是在这样密不透风的环境之下就猝死狱中的。她当时入狱,也是我临时起意,bī着老皇帝开的口,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所以如果我的估算不错的话,现在的真实qíng况就是,背后那人根本就是从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并且在你们入狱之前就已经在天牢里安cha好了人手和后面应对突发状况的所有对策。延平入狱,马上就杀人灭口,还提前算计好了祸水东引,把脏水泼给你。而如果没有延平偶然入狱的qíng况发生的话,估计他也是算计好了我一定会去天牢见你,或者是你一定会想要见我来jiāo代一些事qíng,到时候就只拿你我见面的事qíng做文章,再把事qíng渲染开来,这——便是他所要的结果了。”
从头到尾再没有人进过天牢,也就是说,那人在所有的事qíng发生之前就已经把一切的后路安排妥当了,不管是何种状况,他都有足够的把握应对,只要天牢里埋伏的内应着手实施就好。
两个人举步往外走。
纪浩禹的神色也庄重了几分,边走边道,“背后那人的布局,的确是出乎意料之外外,没想到我们会全然着了他的道儿了,这个人对全局的掌控和对人心的算计么——”
他说着,突然顿了一下,侧目朝明乐看去,自嘲的笑了笑,“如果不是皇叔所为的话,那么这个人的段数只怕和他也只在伯仲之间了。”
“可是相对而言,他却是个比荣王更可怕的存在。”明乐与他对望一眼,苦涩一笑,“如果是荣王的话,那么至少他人是站在明处的,万事我们都还有的防范,可如果幕后黑手另有其人的话,那么就是我们在明,他在暗,对我们来说,就将要完全处于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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