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在这里呀!”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丝惊喜。
侧头,南风望着来人,惊讶地说:“陆医生?你今天不是休假吗?”
“是呀。”陆江川走过来,挟带着一股寒凉之气,肩头落了些雪花。
“有急诊?”
他瞄了眼电视,屏幕上正在表演一台jīng彩又惊险的杂技,他收回目光,落在她脸上:“不是,我特意来找你的。”
他站在她身边,逆着光,她微微仰着头同他说话,看不清他的表qíng,但他专注的幽暗的眼神像是一张网,密密地将她笼着,她一怔,而后慌乱移开目光,起身。
“是不是有什么事?”她的声音有点局促,其实她心里知道,能有什么事?可又不能冷场。
他扬眉:“我找你,一定要有事吗?”他似是轻叹了一声,又似乎没有,他低低地说:“南风,我只是想见你。”
这一句很轻,像自语,又像低喃。电视里的杂技表演正好尘埃落定,如雷的掌声响起,那句轻柔的低语便淹没在雷动的掌声里。
南风听见了,但她庆幸此刻的掌声。
她侧头,看着电视屏幕,说:“表演的真棒,对吧?”
陆江川倾了倾嘴角,一声轻柔的叹息,没有溢出,便化在了心底。
“你很喜欢看chūn晚?”他问。
南风说:“算不上。”
“那跟我走。”
南风讶异:“去哪儿?”
见她一脸戒备,陆江川忍不住笑了:“放心好了,不会把你拐卖掉的。来,不会耽误你很久时间。”
夜雪还在飘洒,却已转小,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他们走到停车坪,陆江川从后备箱里抱出几箱东西,南风惊呼:“烟花?”
不会吧……
“医院里可以放焰火?”
陆江川将两箱放到她怀里,眨眨眼:“我开后门的,嘘!”转身,自己抱起两箱,“我们去篮球场那边。”
南风傻眼了,呆呆地抱着烟花跟在他后面,往小篮球场走去。
“咻!”
夜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宁静,一朵朵绚丽的焰火像大蓬大蓬开得浓烈的花朵,撑开在半空中,深紫赤金湛蓝明huáng翠绿嫣红,刹那流光,如万千花树绽放,又如chuī落繁星如雨,斑斓了夜空。
南风仰望着天空,焰火映着她小小的面孔,明明灭灭的光影里,她眸中dàng着潋滟的水光,雾蒙蒙一片。
陆江川的声音混淆在焰火声中,轻柔地响起:“不知道你妈妈会不会喜欢?”
她微微侧头,眸中的水光化成水滴,落在腮边,她笑着:“陆医生,怎么办,我又欠了你好大一份人qíng。”
他qíng不自禁抬手,轻轻抹去她的泪痕,语气宠溺:“傻瓜!”
南风低了低头,拭去眼泪,嘀咕:“真丢脸,明明很开心的事,我怎么哭了呢。”
她抬头,已恢复如常:“这是我见过最美的焰火,真的,很美。我妈妈一定会很喜欢的。谢谢你,陆医生。”
陆江川沉默微笑,凝视她的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还有几许心疼与怜惜。
父亲还在时,每一年的除夕夜,他们都要在院子里燃放好多好多的焰火,宛如一场焰火盛宴,那是季东海送给赵芸的礼物,她最爱看焰火。
她不过是在闲聊中随口感叹了一句,没想到陆江川竟然记在了心上。她真的好感激好感激。
这是这几年来,她过过的最温暖的除夕夜。
她趴在赵芸身上,亲吻她的额头,柔柔地说:“妈妈,新年快乐。”
临近十二点,谢飞飞打来电话,两人互道了新年快乐,又闲聊了几句。刚挂掉,铃声又响,南风看也没看就接起,笑着说:“怎么,刚挂掉又想我啦?”她以为还是谢飞飞。
那端却是沉默。
她举起手机看来电,一怔。
“小不点……”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南风呆呆的,转头看了眼病chuáng上的妈妈,握着手机走出了病房。
“你撒谎,对不对?”傅希境的声音很轻,仿佛呢喃。“你说你不爱我,你撒谎!我们在一起时,那么快乐,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你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出了小车祸,你哭得那么伤心……你怎么可能不爱我,不小点,你自欺欺人……”
南风屏住呼吸,闭了闭眼,心,狠狠地抽痛了下。她抬手,紧紧捂着嘴,不敢开口,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她怕自己一开口,便一发不可收拾。
“你爸爸的事qíng,我很抱歉……但是,你知道的,商场如战场,我也没想到……如果当年我能预料到,后来我会遇见你,爱上你……”
“傅希境!”南风恶狠狠地打断他:“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有些事qíng,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永远都没有办法抹杀掉!你听好了,是你害死了我爸爸,我怎么可能会爱上我的杀父仇人!你少在那里自以为是!我告诉你,我不爱你,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一丝一毫都没有!我接近你,都是事先设计好的,就是为了报复你!”
说完,她挂掉了电话,而后按了关机键。
“啪”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
她沿着墙壁,慢慢地,慢慢地,滑坐在地。
一席话,花光了她所有力气。
当听到他提到她爸爸,几乎是瞬间,那些话,仿佛不受她控制,自动地蹦了出来。
一句抱歉,就可以把一切都抹杀掉吗?他怎么可以说得那样云淡风轻的?他怎么可以!
傅希境握着手机,耳畔传来一遍又一遍“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放下手机,他掏出烟盒,点燃一支,一芒星火映着他寒意笼罩的脸,医院长廊的窗户dòng开着,窗外白茫茫一片,雪已经停了,凌晨的冷风凌冽灌入,扑在脸上刺痛,却不及心底的冷。
她的话,字字如刀,刀刀剜心。
原来一切都是虚假,那些俏皮的话,那些明媚的笑,那些甜蜜的亲吻,那些动容的眼泪。无数个长夜里温暖的拥抱,那些相拥而眠的静美时光。那些日日夜夜呵。原来都是虚假,一切都只是她演技高明的一场戏。
他觉得自己真蠢啊,简直是天底下最可笑最愚蠢的男人,任一个小女孩玩弄于鼓掌。
而她唯一的筹码,是他毫无保留的爱。
这世间qíng爱,谁先动心,谁便先伤心。
“砰”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响彻在寂静空dàng的走廊上,一股血腥味飘散在空中,细微的滴答声,落在地板上,很快,地板上氤氲开一片血色。
手指上的伤口很痛,却不及心里的伤。
“阿境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呀,郑爷爷找你呢!马上就要零点喽……天呐!你的手怎么了!”走过来的许芊茉一声惊叫,眼睛瞪得老大,伸手yù碰触傅希境的伤口,被他避开,他从她身边走过去,没有走向走廊那头的病房,而是下楼,径直往护士站去。
这个chūn节,不只南风一人在医院里度过,傅希境也是。
郑老爷子在除夕前一晚,忽发心肌梗塞,把阖家上下吓了个半死,原本热热闹闹的年,瞬间被笼上了愁云惨淡。虽然抢救及时,可推出手术室,人一直昏睡不醒,医生说,如果能熬过今晚,便会无恙,如果不能,那么……
医生离开病房时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一家人全守在了病chuáng前,没人敢睡,直到第二天早晨,老爷子总算醒过来了,一屋子人全松了口气。
郑老爷子望着个个面色青黑,哪怕虚弱着,也大手一挥,全赶回家睡觉去了,除了傅希境。
“外公,您感觉怎么样?”傅希境在他身边坐下来。
老爷子挥挥手:“别一脸沮丧的样子,一时半会死不了!”
傅希境听到那个字,脸色更沉了。
老爷子指了指旁边的沙发:“你先去补个眠。”
“我不困。”
老爷子皱眉:“你不困,我困!你杵着在这里,我怎么睡!少废话!”哪怕病着,他说话也是掷地有声,但到底有点中气不足,多说了几个字,便喘着气。
傅希境怕惹得他再说,自觉地去沙发上补眠了。
隔天,来医院探病的人便络绎不绝,开头老爷子还愿意见,到后来一律拒之门外,除了许家的人。
许芊茉像个pào弹一样冲进来,趴在郑老爷子身上抱着他就撒娇地嘟囔:“郑爷爷,您可吓坏我啦!”
老爷子虽然jīng神好点了,但也经不住她这突然一扑,连着哎哟了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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