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声惊恐的尖叫声在机器声与敲敲打打的声音中响起,傅希境眉一挑,眼光掠过上空,刹那间,瞳孔剧缩,心口一窒,握在手中的手机跌落的瞬间,惊呼声脱口而出:“南风!”话落人已迅疾朝她的身影猛扑过去。
沉在自我思绪里的南风只觉一阵猛烈劲风朝自己扑过来,伴随着惊呼声,下一刻,她被人恶狠狠地扑倒在地,那人又快速将她推了出去,天旋地转中,耳畔传来重物狠狠坠落的声响以及一声痛苦的闷哼。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得她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惊魂未定地坐起来,目光在碰触到先前自己站的那个位置时,怔住。
空气中有血腥味慢慢弥漫开来,越来越浓,可那样浓的味道,却刺不醒傻傻怔住的她。
她像是被人点了xué道般,维持着最先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唯有盛满震惊与恐惧的眼眸中,滚滚而下的泪珠肆无忌惮地爬满脸颊,证明她还有生气。
那一刻,天地间所有声音都消失殆尽。她坐在那片莫大的寂静中,隔着几步之遥,与地上躺着的那人,相望。雾气朦胧中,那人脸色惨白惨白,俊容因巨大痛疼微微扭曲,头部鲜血直流,从安全帽里滑到了脸颊,可他朝她望过来的眼神里,竟带着一丝庆幸。
心,狠狠地一抽,泪,落得更凶了。
由远及近匆匆而来的脚步声与惊呼声,轰隆一声,终于将那片巨大的寂静冲破,南风屏在心口好长时间的一口气,呼啦一声重重泄下来,她僵硬的肩膀一松,手脚并用,从地上爬到他身边,“傅希境……傅希境……”她伸手想要抱起他,却怎么也抱不动。
这个时刻,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张了张嘴,声音低不可闻:“好痛,幸好不是你……”头部的血流到了眼角,他微微闭眼,重重的昏眩感一波qiáng过一波袭击过来,终于,不堪负重,沉沉睡了过去。
她的泪重重砸在他脸上,氲开了他脸颊上的鲜血。
工地的人都涌了过来,有人将压在傅希境头上的泥沙袋挪开,有人去搬他腿上的泥沙袋,有人在打120……
Chapter 14 心尖上的人
{我见不得你受伤,更见不得你受委屈,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己,也不可以。}
医院手术室外。
南风坐在长椅上,双手掩面,身体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季小姐。”刘凯迟疑了下,抬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咖啡。”
南风抬头,迷茫地望了眼他手中递过来的热咖啡,摇了摇头,侧头,望向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
他已经进去了两个小时,生死未卜。
她不知道自己这漫长的两个小时是怎么过来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老天啊,求求你,千万别让他出事!恍惚中,她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深夜,那场车祸,他也是如今天这般,纵身一扑,将她护在怀中。
他那样一个义无反顾的姿势,将她一颗心,撞得摇摇yù碎。
当他满脸是血地对她低喃,好痛,幸好不是你……她真的宁愿,被泥沙袋砸晕的是自己。
这样一份qíng,真的太重了,重得她承担不起。
这样的他,忽然间让她不知所措。
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
南风冲过去,颤声问医生:“他……怎样了?”
刘凯也快步冲了过来,满脸凝重忐忑。若不是因为中午的酒,这个意外事故就不会发生。负责运送泥沙的工友偷偷喝高了,酒后没有休息就去开工,太大意,绑在起重机上的泥沙袋没有牢固稳定,在半空中坠落,一袋正中傅希境的腿部,还有一袋位置虽有所偏移,但有三分之一的重量击在了他的脑袋。
医生摘下口罩,拭了拭额角的汗,呼出一口气:“患者xing命无忧,万幸头部没有砸中要害,又有安全帽阻挡,只是轻微脑震dàng。伤最重的在腿部,左腿粉碎xing骨折,”语调微微顿了顿,才接着说:“是否会对以后走路造成影响,还要进一步检查。”
南风的一颗心,一放,又猛然一提。
刘凯已是听得一头一脸的汗,忙不跌抬手去擦,先前脸上凝重的神色并未因医生的话而有所松动。
傅希境被推出手术室,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左腿打了石膏与支架,脸色苍白,大概是太痛,哪怕在昏睡中,眉毛也是微微蹙起。
南风伸出手,微颤着抚上他的眉毛,轻轻扫了扫,似是想要抚平他的疼痛。
她侧了侧头,对一直站在病chuáng边的刘凯说道:“你先回工地吧,这件事qíng,等傅总醒过来后,再做处理。”
刘凯默默地退了出去。
南风在病房里静坐了很久,霎也不霎地看着病chuáng上沉睡的人,心里一遍一遍问他: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这样做?
窗外的天空,渐渐暗下来。
中午她只吃了半碗面,到现在也不觉得饿,只觉得心里又空又胀,两种qíng绪冲击得她连呼吸不畅。
她终于动了动身子,从包里掏出手机走到病房外,拨通了谢飞飞的电话。
“飞飞,你有顾恒止的电话号码吧?”
谢飞飞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炸毛:“别给我提他,我怎么会存他的号码……”
“飞飞,傅希境出事了,我得找顾恒止,帮忙联系他家人。”南风疲惫地打断她。
“啊……”谢飞飞一愣,立即说:“你等下,我去翻翻通话记录,再短给你。”顿了顿,轻轻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今晚要留在医院。你别等我。”准备挂电话时又加了句:“也别担心我。我没事。”
顾恒止在半个小时后赶到了医院,听完南风简单的叙述了事qíng经过,望着chuáng上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傅希境,神色复杂,摇了摇头,叹息般地低喃:“傅qíng圣啊傅qíng圣,你还真是名副其实啊……”
他转头,问南风:“你吃过饭了吗?”
南风摇头。
“走,跟我去吃饭。”
“我不饿。”
顾恒止一把拽住她手腕,就往外走:“不饿也得去吃!”
“喂!”南风挣扎,怒瞪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顾恒止不以为然地一笑:“我家小飞飞猜得没错,知道你肯定会绝食,所以千叮咛万嘱咐了我,就算绑也要把你绑去吃东西!”
南风被那句“我家小飞飞”惊得连反抗都忘记了,他们两个进展这么快?
顾恒止将她拉出了病房门,终于放开她,说:“飞飞说你有胃病,不能饿。你别让关心你的人担心。”说着,瞟了眼病房里面。
南风叹口气,说:“我想喝粥。”
顾恒止勾唇一笑,像对待小孩子那般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才乖嘛!”
南风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
医院不远就有一家粤式粥铺,顾恒止在口福上从不愿意亏待自己,喝个粥也要点最贵最好的海鲜粥,还点了点心、凉菜等。南风只要了一份小米粥,粥煮得很烂,小米清香扑鼻,她却没有胃口,勺子在碗里搅动几下,喝了几口,便放下了。
顾恒止瞄了眼她,没再勉qiáng她。
“放心吧,阿境从小到大身体一向好,这点伤,不会有事的。”他安慰她。
她胡乱点了点头。
顾恒止将南风送回医院,他没有进去,说:“我已经给他舅舅打了电话,他等会会过来,我就不陪他了,我想,这个时候,他最希望陪在身边的人,是你。”
“哦,还有,等下他舅舅来了,你别说他是为你受的伤。”
他转身,走了几步,忽又回头,叫住南风:“小不点。”
南风转过身。
顾恒止难得的一脸正经表qíng,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几年前你离开他,他像个疯子般地四处找你,什么办法都用了,只差没上天入地。你离开这些年,他身边再没有别的女人,每次我们哥们几个聚会,免不了风月场合玩闹,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送到他身边,他看都不看一眼。你们重逢那天,是我跟几个朋友请他吃饭,想弄个房地产公司,邀他一起gān,可他拒绝了。可是因为你被禾一灌了酒,他回头找了我,主动要求合作。他那样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却为了你,改了原则。”他顿了顿,才又开口:“还有今天,生死关头,他不顾自己,只想着你。我了解阿境,他是个多冷qíng的人,却为了你,做到了这份上,小不点,如果你还将他推开,伤害他,那你真的没良心。”
说完,也不等南风回应,转身,离开了。
南风怔怔地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qíng绪涌动,良久,却终究化作唇边沉沉的一声无奈的低喃:“你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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