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他望了望自己握着她肩膀的双手,他感觉到自己手指下她身体的紧绷与不自在,以及她微微的抗拒,可他不想放开,就这么轻易地放开。但她不给他机会。
南风挣脱他的手,微微后退,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她靠在窗台上,直视着他,声音涩涩的:“对不起。”
“因为那个人?”陆江川哑声问。
他没有说明白,但南风知道他指的是傅希境,她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哀伤的笑,“是,因为他。”
陆江川深深呼吸:“南风,是不是我说的太迟了?我认识你这么久,我喜欢上你,很早了,是我们第三次见面。如果我早一点说,是不是……”
南风轻轻摇头,眸中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我遇见他的时候,才十九岁。”
陆江川垂了垂眼眸,原来,他晚的不止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而是晚了这么漫长的一段岁月。
南风转身过,目光望向窗外,深秋的夜,风凉凉的扑面而来,楼下花园里的路灯幽暗,影影绰绰照着低低矮矮的灌木丛,夜色在这样的灯影中,变得模糊而遥远。
“可是我跟他,大概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她的声音仿佛沾染了这夜的凉意,湿漉漉的。“就算如此,我心里也知道,这辈子,我再也无法爱别的人。”
“有的爱,一次一生。”
她似倾诉,又似喃喃自语。
陆江川望着她,静静的,久久的,温柔眼眸中,是掩不住的心疼与哀伤。
有的爱,一次一生。
有的心动,也是一次一生。
以后,再也不会有。
有的遇见,迟了一秒,便是迟了一生。
陆江川微微闭眼,将一声悲凉的叹息温柔地化在了心底。
“风大,你快进去吧。”
夜风chuī起她的头发,他多想伸手帮她拢一拢围巾,可是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而以后,所有的注目大概都只能像这晚一样,化作一声朋友间的淡淡关怀。
他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而她,也不是yù拒还迎的xing子。拒绝一次,便是永远。
他转身离去。
南风望着陆江川渐渐远去的背影,低低的叹了口气,他对她那样好,她还记得那些嘘寒问暖的话,还记得他每一次的帮助,还记得寒冬夜色里他为她燃放的焰火,他对对她那样好,她却还是伤害了他。
南风在窗边一直站了很久很久,才回病房。
chuī了太久的风,第二天她便感冒了。头痛、流鼻涕、低烧、浑身乏力,她想支撑着爬起来,最终又无力地躺回了chuáng上,只得给谢飞飞打了个电话请假。
正值季节jiāo替,仿佛在一夜之间,便变了天,海城迎来了早冬第一波寒流,窗外风呼呼的chuī,伴着细雨。南风喝了药睡得昏昏沉沉,感冒已是第三天,却不见好,反而有加重趋势,药物已没什么作用,她最后还是乖乖地去护士站打针。
谢飞飞提着罗素蓉煲的jī汤来看她,南风嗔道:“小感冒而已啦,还搞得这么郑重其事!”心里却很暖。
谢飞飞佯装吃醋,说:“就是就是,你gān妈真是太宠你了哼!”
南风笑嘻嘻地喝完汤,问道:“恒盛的case还顺利吗?真心虚呀,才刚开始我就请假。”
谢飞飞点头:“一切顺利。”顿了顿,她才说:“傅希境问起过你,我没说你生病,只说你在医院陪妈妈。对了,阿姨的事医院这边有消息了吗?”
南风黯然摇头:“还没有,不过妈妈的qíng况暂时还算稳定。”她叹口气,“只祈求快点有好消息。”
谢飞飞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一定会有的!”她转移了话题:“对了,我们在圣诞节搬去新公寓怎样?去过新年!”
“好呀!”
“所以,你给我快快好起来,周末我们一起去挑家具!”谢飞飞捏了捏南风的脸,严厉要求。
“遵命!”南风也严肃回答道。
两人嘻嘻笑作一团。
周六,南风早早起来,一直等谢飞飞的电话,可直至十一点,都没等到。她打电话过去,久久也没有人接,又打谢家的座机,也是无人接听,最后换成罗素蓉的手机,还是无人接听。
南风蹙眉,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发慌,心跳的厉害。她将电话拨到公司去,响了很久,终于有人接起,却是周扬,他说,公司就他一人,谢飞飞没有加班,末了他讶异地说,你们不是约好一起去买家具的吗?
南风挂掉电话,心里那种慌乱感愈加qiáng烈,她握着手机在病房里转来转去,然后拿过包就往外走。
她打车去到谢家,按了好久的门铃,也没有人应。南风在门口站了许久,最后无奈地离开,她心里慌乱更甚,却又毫无办法。
她没有离开,而是等在谢家楼下,她坐在小区长椅上,明知没有可能接,但她还是一遍又一遍拨着谢飞飞的手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掉,南风握着手机,每隔一分钟便拨打一次电话。
下午两点,谢飞飞的身影终于出现。
南风远远看到她,飞奔过去,谢飞飞走得很急,神色焦急而恍惚,竟没看到迎面而来的南风,直至她被南风拽住手臂,她才回身惊讶道:“南风……”说着眼泪就掉下来,她眼眶红红的,显然之前已经哭过了。
南风急问:“怎么了飞飞?”她很少见她哭的。
谢飞飞顺势抱住南风,像是独自承担了巨大压力的人忽然找到了靠山般,整个人的力量都压在她身上,哽咽抽泣:“南风,怎么办……该怎么办……”
南风更焦急了:“你先别哭,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qíng了?”
“我爸爸他……”谢飞飞站直身子,左右望了望,拉着南风就往楼上走,低低说:“我们回家再说。”
进了屋子,谢飞飞总算平静了些,她在沙发上坐下,双手掩面,良久,才抬起头,望着南风,说:“你知道我爸爸在一间重工科技公司工作吧,这些年,他职位越升越高,现在是那间公司的副总工程师。”
南风点点头,其实她对谢长明的事qíng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在一间实力非常好的公司任职。
谢飞飞低了低头,轻声说:“这些年我只知道他赚的钱越来越多,他给我买车,家里房子都换了两套……我一直以为是他奖金高,其实压根不是那么一回事……”她抬头,紧紧握着南风的手,语气艰涩:“南风,他现在在警察局,公司说他涉嫌出卖公司核心技术机密,以商业间谍的名义起诉了他……”说到最后,谢飞飞的语气已是低到极致。
南风张大嘴,只觉耳畔“嗡嗡”作响,良久回不过神来。
“今天早上,警察来这里将我爸爸带走,我妈妈受了刺激,她有高血压,一下子就昏了过去。现在在医院里。”谢飞飞站起来,“我回来整理日用品,医生说得住几天院观察。”
南风跟着她进去卧室,看到谢飞飞整理东西的手在发抖,衣服塞了几次也没塞进行李袋,南风接过来,帮她放进去。
谢飞飞颓丧地跌坐在chuáng上,双手掩面,肩膀微抖。
南风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正色说:“飞飞,听我说,你先别慌,我们先去医院,把你妈妈安抚好,你不能这样子,如果连你都这样哭哭啼啼,你妈妈会更害怕担忧。然后我们立即请个律师,你不是有个朋友是做律师的,就找他,法律上的事很多你我都不太懂,让他去jiāo涉。”她起身,抱着谢飞飞,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别担心,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会没事的。”可她心里其实也知道,这种事敏感棘手,她们两个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谢飞飞紧紧抱着她,只知道不住点头。
她们收拾完东西,立即赶去了医院。
罗素蓉正打着点滴,已经醒过来,不住地流眼泪,见了谢飞飞与南风,更是哭得伤心。
“飞飞,你爸爸怎么办,你爸爸该怎么办啊……”她不顾正cha着针孔的手,慌乱地抓着谢飞飞的手。
南风赶紧紧紧握住她的手,“gān妈,你别激动,手背都肿起来了。”
“南风……”罗素蓉望着她,眼睛通红,苍白的脸上,泪痕jiāo错。
南风不忍再看。
她退出病房,靠在走廊墙壁上,仰着头,微微闭眼,仿佛回到当年,季东海出事的那个时候,赵芸也跟罗素蓉一样,焦急、惊惧、不知所措、以泪洗面。
下午,南风跟谢飞飞在金律师的陪同下前往警察局。谢长明暂时拘押在审讯室,金律师与谢长明谈过之后,才让谢飞飞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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